寒意顺着楚牧之的脊背向上攀爬,这句轻飘飘的话语,却重若千钧。
他知道,这不是交接一份工作,而是接下了一份沉甸甸的宿命。
第一个夜晚,院墙上没有那道熟悉的黑色剪影。
第二个夜晚,喂食的碗碟依旧干净如初。
到了第三天深夜,楚牧之再也无法安坐。
那只名为小黑的猫,不仅仅是奶奶留下的陪伴,更是这座老巷光网的巡线员,是这片宁静的守护灵。
他冲出院门,一遍又一遍地在迷宫般的巷道里穿行,喉咙里喊出的“小黑”二字,从最初的焦急呼唤,到最后只剩下嘶哑的气音。
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带走他身上最后一丝暖意。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处墙缝。
那是一个几乎被岁月遗忘的角落,砖石剥落,杂草丛生。
他蹲下身,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终于在缝隙深处发现了几根纤细的黑毛。
毛发的末梢,沾着点点微光粉末,在黑暗中如同破碎的星辰。
楚牧之的心猛地一沉。
这不是普通的尘埃,这是光脉过载后,从灵性生物体内剥离的能量残渣。
小黑出事了。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目光死死地盯着院里那盏百年老灯。
奶奶曾说,灯有灵,万物有道。
情急之下,他翻出了奶奶留下的针线盒,那里面藏着一卷鲜红色的丝线。
他记得奶奶说过,红绳结愿,挂于灯下,心诚则灵。
他笨拙地抽出红绳,颤抖的指尖试图模仿记忆中奶奶的手法,编织一个最简单的祈愿结。
可他的手指刚刚缠绕成结,头顶那盏始终亮着昏黄光晕的老灯,毫无征兆地“啪”一声,灭了。
极致的黑暗吞噬了一切,连同他心底最后一点希望。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秒,两秒,三秒。
“啪!”
灯光再次亮起,却不再是之前那样均匀地洒满整个小院。
那温暖的光晕仿佛有了生命,汇聚成一道清晰的光束,偏移了原本的角度,不再照着他脚下这片方寸之地,而是像一根精准的指针,笔直地投向了遥远的城西方向。
楚-牧-之-的-呼-吸-骤-然-停-滞。
城西,正是小黑最后一次被目击出现的方位。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一间灯火通明的数据中心内,苏晚晴眉头紧锁,盯着屏幕上缓缓渲染出的城市夜间热力图。
她将数据精度调到最高,终于,在老城巷区那片稳定光网的边缘地带,发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异常辐射。
那辐射信号细若游丝,却顽强地延伸着,像一株无形的藤蔓,正拼命地从老巷区的土壤中钻出,向着邻近的西区地下匍匐蔓延。
“它在寻找新的锚点……”苏晚晴的指尖划过屏幕上那道诡异的轨迹,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像植物的根须在地下疯狂爬行,想要扎进新的土地。”
电话那头,楚牧之听着她的描述,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猛地回想起小黑平日里巡视光网时的轨迹——那看似随意的漫步,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地下光脉的节点上。
他瞬间明白了。
小黑不是失踪,更不是迷路。
它在用自己日渐衰弱的灵性身躯,充当一个移动的“引路桩”,像一个卑微而伟大的纤夫,拼尽全力,将这条被束缚在老巷区地下的光脉,一点点地拖向城市更远、更黑暗的角落。
可代价是什么?
代价是它的灵性,它的生命,正随着光脉的延伸,被一点点地抽干,耗尽。
第五天,当夜幕再次降临,楚牧之根据苏晚晴提供的最终坐标,在城西一座废弃幼儿园的围墙外,找到了小黑。
它蜷缩在一根锈迹斑斑、早已断电的路灯底座旁。
曾经油光水滑的皮毛变得黯淡无光,身体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只有那条尾巴,还在固执地闪烁着光芒,却像一盏风中残烛,光脉断断续续,随时都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