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那人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子神秘兮-兮的味道,周围几个早起的街坊立刻凑了过去。
楚牧之端着滚烫的豆浆,脚步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老事儿?
这条巷子里的老事儿,都和那些灯脱不了干系。
他下意识地回头,视线穿过清晨的薄雾,精准地落在了6号房的窗台。
林知夏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将一盏新糊的素色纸灯挂上窗檐。
那灯没-有任何花哨的图案,只在灯骨的交接处用红线系了个小小的同心结。
晨光-熹微,映得她侧脸的绒毛都泛着一层柔光。
屋檐上,那只通体漆黑的猫,-小黑,正懒洋洋地蹲坐着,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老旧的瓦片,那-动作与其说是在驱赶蚊虫,不如说是在丈量风的轨迹。
楚牧之没有上前打扰。
他的目光锁定了那盏刚刚挂上的纸灯,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光影的晃动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节奏。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这个节奏,和巷口那盏被称为“灯祖”的老灯苏醒时的第一缕光,那-种细微的、仿佛呼吸般的起伏,一模一样。
三天后,巷口的宁静被机械的轰鸣声彻底撕碎。
一支戴着白色安全帽的施工队,带着一卷卷冰冷的图纸和“老城区文化试点改造方案”的牌子,浩浩荡荡地开了进来。
方案内容很简单:保留所有老灯的外观,但内部全部掏空,换上最新的智能控制模块,统一并入城市智慧照明网络,实现远程一键开关。
街坊们围了上去,脸上挂着官方宣传里最需要的那种“支持与欢迎”的笑容,嘴里说着“政府想得周到”、“早就该现代化了”的客套话。
但楚牧之看得分明,那一张张笑脸背后,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忧虑。
他们怕的不是改造,而是怕那道已经守护了他们几十年的“光”,会被一个冷冰冰的“切断”指令彻底终结。
夜色降临,6号房的灯光比往常亮了许久。
林知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摊开了一地泛黄的档案。
那是她这几年来从社区档案室、气象站甚至是一些老人的日记里一点点搜集来的资料。
她将巷子里历年来每一次灯光异常的记录,与当天的天气数据、社会新闻、甚至是巷内居民的情绪波动记录(例如谁家有喜事,谁家有争吵)进行交叉比对。
一根根数据曲线在她的笔下被连接起来,一个惊人的规律浮出水面:每一次有外部力量试图干预灯网——无论是二十年前的线路整改,还是十年前的灯泡统一更换——整个灯网都会提前至少半日出现一次微弱的集体“预震”。
那不是故障,更像是一种生物应激般的反应。
光,在害怕被改写。
林知夏坐在那盏她亲手挂上的纸灯下,奋笔疾书,试图将这个发现写成一份补充报告。
灯光温柔地洒在她身上,她握笔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楚牧之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往日里总在饭点准时出现在他窗台的小黑,已经连续两晚彻夜未归。
直到第三天清晨,它才拖着一身露水悄无声息地跃回窗台。
它的毛色不复往日的油亮,显得有些暗淡,最诡异的是,它那总是在黑暗中泛着微光的尾巴尖,此刻的光芒竟变得断断续续,仿佛信号不良。
当晚,楚牧之悄悄跟了上去。
只见小黑熟练地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潜入了巷子最深处那个锈迹斑斑的总配电箱夹层。
楚牧之屏住呼吸,从缝隙中望去,心脏猛地一沉。
小黑没有搞破坏,它只是用那只小巧的肉垫爪子,极其轻柔地、有节奏地拨动着一根几乎快要断裂的锈蚀接线。
那动作精准得不像一只猫,倒像个经验丰富的工程师在校准某个精密仪器的频率。
楚-牧之瞬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