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微曦穿透云层,给整座城市镀上了一层淡金。
楚牧之几乎一夜未眠,奶奶的病情和苏晚晴的异常像两座大山压在心头。
他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起身走向阳台,准备收回昨夜晾晒的衣物。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晾衣绳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绳子的末端,在晨风中轻轻摇曳的,是一件灰蓝色的工字背心。
那不是他的,也不是苏晚晴的。
那件背心的款式老旧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布料洗得发白,袖口和领口边缘磨损得起了毛边。
楚牧之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几乎是虔诚地触碰上那片粗糙的布料。
就是它。
记忆的洪流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十六岁,他辍学在建筑工地上打工,汗水混着泥灰,浸透了身上这件唯一的背心。
母亲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来看他,就住在工地旁最廉价的旅馆里。
那个晚上,昏黄的灯光下,母亲心疼地看着他满身的伤痕,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打来一盆水,亲手为他搓洗这件脏污的背心。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
她回去后不久,就因为积劳成疾,撒手人寰。
而这件背心,早该在无数次搬家中被他丢弃了才对。
它怎么会在这里?
“晚晴!”楚牧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冲进客厅,看到苏晚晴正准备早餐。
“你……你有没有动过我以前的旧箱子?”
苏晚晴茫然地回头:“旧箱子?没有啊,你的东西我不动的。怎么了?”
楚牧之的脸色愈发凝重。
他没有多做解释,立刻调出了阳台的监控录像。
屏幕上,时间快进,从昨夜他晾完衣服开始,一切正常。
只有夜风,温柔地拂动着衣绳。
直到凌晨三点零七分。
画面中,那根原本空着的绳段,毫无征兆地微微向下一沉,就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将身体的重量压了上去。
紧接着,那件灰蓝色的背心凭空出现,布料舒展开,仿佛被一个无形的躯体穿在身上,甚至能看到胸口和后背被撑起的轻微弧度。
它就那样在风中“穿”了许久,然后,又像是被轻轻脱下,挂在了绳子上,恢复了扁平的模样。
整个过程,诡异,且无声。
楚牧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看向阳台角落,只见小黑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晾衣绳的正下方,它没有炸毛,也没有发出任何威胁的嘶吼,只是仰着头,用那双泛着淡金色纹路的眼瞳,静静地凝视着那件背心,神情专注,仿佛在看一个许久未见的老友。
这一刻,楚牧之心中所有的惊悚和恐惧,都化作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没有取下那件背心。
他转身回屋,又找出了一根备用的晾衣绳,挂在了旁边。
“妈,”他对着空气,声音低沉而沙哑,“要是冷,就多穿点。”
说完,他便转身进了屋,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再也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