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的新政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其荡开的涟漪,早已超越一州一府的界限。
驰道之上,四轮马车川流不息,将扬州的货物与思想,源源不断运往四方。
车轮滚滚,压实的不仅仅是道路,更是旧时代固化的阶级壁垒。
工厂之内蒸汽机轰鸣作响,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是新时代的晨钟。
标准化的商品如同潮水般涌出,冲击着整个离国的传统手工作坊市场。
无数人因此失业,也让无数人看到了新的机遇。
夜校之中灯火通明,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那些白天还在田间地头,在工厂流水线上的男男女女,夜晚便汇聚于此。
他们,正在用知识,开启一个属于平民的崭新时代!
阿昊的名字,不再仅仅是一个地方官。
他成了一面旗帜,一个图腾,一个象征。
象征着一个,即将到来的,充满了变革与希望的,崭新时代!
在刺史陈宫,这位曾经的顶级谋士,如今的首席行政官的全力支持下。
扬州这座古老的城池,仿佛一台生锈了千年的战争机器,被注入了滚烫的机油,开始发出轰鸣,缓缓运转起来。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最完美的方向发展。
然而,风暴总是在最平静的时候,悄然酝酿。
这一日。
扬州与荆州的交界处,一座名为“望乡关”的边陲小镇。
镇子不大,却因地处交通要道,往来商旅众多,向来也算繁华。
可今日,镇子里的气氛,却显得无比压抑,甚至,带着一丝恐慌。
镇口那条本该车水马龙的官道,被数百名身穿扬州新式军服的巡捕司兵士,彻底封锁。
他们手持百炼钢刀,面容冷峻,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黑色人墙。
这道人墙,将关内关外,隔绝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关内是扬州。
道路整洁,商铺林立,空气中飘荡着食物的香气。
百姓们虽然好奇地向关外张望,但大多衣着干净,面色红润,眼神中带着安居乐业的从容。
关外是荆州。
一片荒芜的黄土地,连野草都显得枯败。
数千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如同被暴雨打蔫的麦子,毫无生气地聚集在那片空地之上。
他们或坐或躺或蜷缩,眼神麻木而空洞,仿佛早已被抽走了灵魂。
孩子们干瘪的肚皮,紧贴着后背,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
老人们靠在冰冷的石头上,浑浊的双眼,望着扬州的方向,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在期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水污垢与绝望混合的酸腐气味。
这股气味,与关内那淡淡的食物香气,形成了无比刺鼻的,地狱与天堂般的对比。
“大人,不能再放他们进来了!”
关隘那简陋的哨塔上,一名巡捕司的队率,正对着身旁的陈宫焦急地说道。
他黝黑的脸上满是汗水,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忧虑。
“这些人来历不明,身上还多有病患。您看那边,已经有人开始发高烧说胡话了。
一旦让他们涌入扬州,万一引发瘟疫,那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而且我们的存粮,也实在不足以赈济如此多的人啊!这都快小一万人了,比我们整个望乡关的人还多!”
陈宫没有说话。
他只是眉头紧锁,如同两把利剑,深深嵌入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