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叮当”一声,冯固再扔了截烛台,接了冯焘的话:“乱臣贼子,就地格杀。
叔父何必为此等狼心狗肺之徒讳言。”
范瑀抬手,将那截烛台挪到了自己跟前,灯火映下有些泛黄的手指轻敲金枝,叹息声痛莫大焉:
“江山旦夕,唯有此法了。”
他正身,双手合抱拱起高举,往冯固冯焘两人方向晃了一晃,作“短揖”之仪,颔首道:“仰仗诸君。”
又移到主位晋王方向,恭敬垂首,长揖道:“殿下。”
冯固冯焘齐齐抱手长揖,共称“殿下”,二人叔侄关系其实算的远房,然室内华烛萧条,照着两张人脸分外像。
“太白见晋分,如何解?”晋王问。
“晋王当有天下。”冯固温声,浑似唱念良词佳曲,竟透出些情意脉脉。
“宣德门晨间戍守统领是郭弛,臣已替殿下求得戍守俱细名单在此。”冯焘从袖里取出一份折着的纸张放在桌上。
“那就,宁可信其有。”晋王抖袖,同是合手与三人抱揖,随即先起了身拿了纸张往外。
余下诸人相视一眼,皆起身跟随,再问守在门口的心腹,四更过半,时不我待。
依着商量,秘传甲胄分付差事,仿佛真有天命,一切出奇的顺利,唯剩一处,是在殿前马军司宋颃。
这混不吝之名京中人尽皆知,恰他又当值,宿在内苑近在圣人身侧。
且他出身翰林世家宋府,不好糊弄,虽他不能去营中抽兵,宫内戍守的卒子聚起来也是七八百众。
万一人抵死要面呈天颜救驾,冲到了金銮殿,殿上臣子众目睽睽,总不能最后真个弑父登基,那结局必是各地沸反盈天,龙椅保不了几日。
更怕宋颃趁乱脱逃,搬兵援京,等不到将来,指不定明晚各人就要身首异处。
稳坐江山,是要占得大势,圣人立诏禅位搏个名正言顺,不然何苦费时写檄文。
如何才能确保宋颃处无虞呢,不求他听令,但求他按兵不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
“后发者制于人,与其留虎为患,莫不如先下手...”冯固提议。
“宋公门生朝野遍布,能杀尽否。”冯焘摇头,语间略有遗憾,非是不想直接先把人杀了,但现儿个是谋天下,不是打天下。
谋就是,打不下来,打不下来,能少打一处,就尽量少一处,起码也得想点兵法计策打的容易点。
“我会为父亲,制住宋颃。”一突兀女声响起,几人连晋王处数个心腹臣将循声看去,是襄城县主赵伽昂首阔步,裙角生风往里。
守门的立在旁侧,全未有阻拦之意,范瑀顺势看了眼门外天际,凌晨了,东方太白夺目。
“我会为父亲制住宋颃。”襄城县主重复道,边走边扫视衡量众人。
走到跟前,她站人坐,有居高临之意。
“宋颃与他内人袁簇结发情深,若能拿得宋府满门连袁簇性命在手,便是困不住宋颃一世....”她与晋王见礼,身俯而头倨,成竹在胸:
“定能困他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