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荻花啊!!!”
破碎的嘶吼从华悦喉咙里猛的炸开,震得归源塔的石壁,都微微震颤着。
他维持许久的僵硬姿势骤然崩解,连发丝都因情绪的狂暴而倏的扬起,在昏暗中划出刺眼的弧线。
少年原本被空寂冻结的眼底,此刻翻涌着猩红的偏执,像一头被逼入绝境、彻底挣脱枷锁的困兽。
“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小的孩子啊!”
华悦喊着,猛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砸在石砖上,发出“咚”的沉闷巨响,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般。
他的双手在地面上疯狂摸索、抓挠着,任由指甲被粗暴的抠进石缝,瞬间划出数道深深的血痕来。
“祂用自己的天赋战斗到最后一刻!到死都在问‘我是不是合格的王子’!为什么不救祂?为什么不回应我?!”
身旁,米可利被华悦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决堤惊得浑身一震,只得眼睁睁看着猩红的血珠渗出、与玛纳霏消失的位置重叠。
“华悦……”
米可利看着他疯癫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再想办法……”
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华悦的手,却又怕刺激到他,只能在一旁反复唤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想办法?还有什么办法?!”
华悦猛地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他看着米可利,又像是在看着空无一人的空气,语气里满是绝望的嘶吼。
“它明明能听见!也能看见!可它就是不出来!为什么?!”
一旁,华悦的宝可梦们也像是被训练家的情况给吓到了般。
海盐和伊布的耳朵一下塌了下来,无措的看向兄长们,他们轻叫着,希望体型更有优势的他们,可以试着拦住阿悦——
但不论是绝影还是斯年,他们都没有动身,就连一向“读不懂场面”的燃石也一反常态的安静下来,只是悲伤的看着华悦。
斯年一手捂在胸口突出处,眼光潋滟、呼吸粗重,身躯都在微不可察的打着颤——
若非他控制力了得,怕不是在华悦哭喊的瞬间,就会跟着一同潸然泪下。
“为什么不再现身?!黄金荻花!”
华悦却突然站起身来,他猛地抬手,指甲狠狠抠进自己的左臂,瞬间撕裂皮肤,任由猩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难道这样纯粹的生灵,也无法引起你的共鸣吗?!”
他微仰着头,目视空气的哭喊着,像是在诘问一个伟岸而薄情的存在般,任由血液与脚底的水渍融合成一处。
“华悦!你冷静点!”
在猩红的血液的直观刺激之下,米可利终于回过神来,可更多的是心疼。
他立刻冲上前,死死抓住华悦的手腕,试图阻止他的自残行为。
“你这样做没用的!别伤害自己!玛纳霏已经走了!”
“有用!我能救祂!”
谁知听了这话,华悦却是猛地甩开米可利的手。
那翠绿的眼瞳里,已彻底没了往日的沉稳与笑意,只剩下被痛苦与恨意的余烬。
“只要荻花现身!它甚至愿意救那些该死的人,凭什么不肯救祂!”
他死死盯着空无一物的石砖,像是在与空气对峙,又像是在对自己体内沉默的伴生物咆哮。
米可利被他眼中的疯狂骇住,刚要再次上前,却见华悦突然停下了嘶吼,眼神骤然亮了起来,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啊,我知道了,是因为没有媒介,对,肯定是这样……”
他喃喃自语,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像困在迷宫里的学者突然找到突破口般,语气里满是失而复得的偏执。
“华悦,你要做什么?别乱来!”
米可利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安顺着脊椎爬上来。
可华悦根本没听见他的劝阻。
下一刻,他的喉咙里挤出一句晦涩的低语,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古老韵律——
“根须的第一缕叹息——!”(本来世界语言)
话音刚落,空气骤然凝固。
米可利只觉得胸口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耳边的风声、远处的浪声瞬间消失,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好……好重的压迫感!”
“是什么?是什么要来了?!”
周围纠结的人突然发出一阵慌乱的惊呼,有人踉跄着后退,有人死死扶住身旁的石壁,脸上满是惊恐。
老吼鲸王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尾鳍下意识地拍打着地面,发出沉闷的警示声;
不远处的几只玛瑙水母缩成一团,触手紧紧缠在一起,连最外侧的毒刺都蔫了下去。
斯年的瞳孔骤然收缩,念力瞬间凝聚成屏障挡在米可利身前,可那股压迫感却穿透屏障,直刺骨髓。
“艾路雷朵?!”
米可利惊呼出声,他不知道艾路雷朵为何会选择护着他、而非自己的训练家,可斯年没有回话。
他只是死死盯着华悦脚下,喉咙里溢出紧张的低吟——那里,刚才被华悦抠出的血痕正在快速扩散。
暗红色的血液像有了生命般,顺着石砖的缝隙蔓延,勾勒出一道道扭曲、繁复的纹路——
正是当初黄金荻花现身时的阵法!
可与他记忆中,阵法现身时那温和而轻松而感觉不同,这一次,阵法边缘正泛着淡淡的黑芒。
斯年立刻意识到了——这不是召唤黄金荻花,是召唤阿悦沉睡本相的!
可已经晚了。
随着华悦出口的呼唤,阴影之下,那具沉寂许久的遗蜕突然动了。
祂覆盖着残破羽毛的躯体微微震颤,裸露的骨骼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像是生锈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动。
下一秒,无数粗壮、带着黏液的根须从祂的胸腔里猛地钻出,像贪婪的蛇般向上方的出口升腾而去。
那根须表面还挂着未干的、暗褐色的腐肉,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像是有无数条虫子在里面钻动似的——
每向上延伸一寸,就有新的肉芽从断裂处疯狂生长,又在瞬间枯萎、腐烂。
“咯咯…… 咯咯……”
遗蜕的头骨微微转动,空洞的眼窝对着华悦阴影的方向,裸露的颌骨上下开合,发出骨骼摩擦的脆响。
可在这死寂的压迫感中,那声音却像是极快的笑声,带着一种夙愿将成的愉悦。
是了,是了!只要能完成愿望,过程如何、结果如何,根本无关紧要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