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躬身应道:“既如此,小婿这就拟诏,以‘贼寇逼近,暂避锋芒’为名晓谕百官。只是迁都会动及国本,需得快刀斩乱麻,迟则生变。”
“准了!”董卓猛地一拍案几,他粗声喝道,眼中翻涌着狠厉,“凡敢阻挠者,格杀勿论!再派快马闯虎牢关,告诉奉先,给我死死守够十五日!十五日后,带西凉精锐且战且退,回洛阳与我汇合,一同西行!”
李儒心头一跳,迟疑着追问:“精锐?那关隘里剩余的士兵……”
“剩余的?”董卓嗤笑一声,指节在案几上叩出沉闷的响,“除了我西凉儿郎,其余的杂兵?就让他们留在虎牢关接着打。能多拖一日是一日,也算发挥点剩余价值。”
李儒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在袖中攥得发白——那可是上万条性命,就这样成了被随手丢弃的弃子,连收尸的人都不会有。他垂下眼,不敢看董卓那双毫无温度的眸子。
“这十五日,我会亲自盯着那小皇帝画押迁都。”
董卓站起身,腰间的佩剑撞在甲胄上叮当作响,“还有,咱们走时,洛阳城里的百姓、财货、粮草,一粒米、一文钱都不许留,尽数裹着往西挪!敢滞留的?”他顿了顿,齿间像碾着碎冰,“视同叛逆,杀!”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厅内的烛火莫名跳了跳,映得董卓半边脸隐在暗影里,只剩嘴角勾起的弧度透着股焚城掠地的疯狂。
李儒心头一凛,脊骨窜起寒意,再不敢多言——他太清楚这董卓的手段了,既要刮净洛阳的骨髓,又要留下一座焦土空城,让联军就算攻破虎牢关,啃到的也不过是块带血的骨头渣子。
接下来几日,洛阳城彻底乱了套。
西凉兵的铁蹄踏碎了街衢的宁静,踹门时带起的木屑飞溅,门板“哐当”砸在地上,露出屋里缩成一团的百姓。
他们像饿狼般扑进去,翻箱倒柜时铁器撞着陶罐响,抢来的绸缎缠在臂上,银钱揣进怀里,但凡有老丈护着粮袋、妇人抱紧孩子稍作反抗,立马就有铁矛抡过来,血溅在门楣上,瞬间没了声息。
各衙署里更是鬼哭狼嚎。小吏们被鞭子抽得脊背通红,抱着文书卷宗在地上打滚,稍有迟疑,皮鞭就蘸了水往脸上抽,“磨蹭什么?赶快收拾,太师的令,耽误了时辰砍你全家!”骂声混着哭叫,墨汁洒了满地,连案上的铜印都被踢得叮当作响。
皇宫深处,更是寒意刺骨。汉献帝缩在龙椅上,双手死死攥着衣角,脸色比纸还白,宫女太监们围在他身边,大气不敢出,只有裙摆扫过地砖的窸窣声。
起初还有老臣颤巍巍跪在丹墀下哭谏,“陛下,洛阳乃我朝根本,万万迁不得啊!”董卓听着烦了,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那老臣的头颅“咚”地滚落在地,血溅了龙阶三尺远。
自此,朝堂上再无人敢吱声,大臣们垂着头,袍角都在发抖,连呼吸都怕惊了这位煞神。
整座洛阳城,哭喊声裹着烈火噼啪声,房屋坍塌时的尘烟混着血腥气,曾是九市开场、货别隧分的帝都,硬生生成了人间炼狱。
十日后,张铮与赵云率军急行,过汜水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马蹄,沿黄河绕过小孟津,终于抵达距洛阳城北五十里的芒山。
山脚下的营寨依山而建,鹿角密布,寨墙上的哨兵握着长矛来回踱步,杏黄色的“张”字旗在山风里猎猎作响。
张铮勒住马缰,望着那层层叠叠的壁垒,嘴角扬起笑意:“元皓他们倒会选地方,这般地势,易守难攻。”
赵云催马上前,银枪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先生足智多谋,自然不会错。”
“哈哈,走,进营!”张铮一扬马鞭,队伍紧随其后,马蹄踏过山间碎石,声震林谷。
营寨辕门处,田丰、张合几人正踮脚眺望,袖口被山风掀得猎猎动。张合眼尖,猛地抬手遥指东方,声音里带着急盼:“先生快看!大人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