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第九十章
复金珩低垂着眼, 黑夜中他的表情晦暗不明，目光在林以纾的侧脸上凝滞住，深沉的眼神变得复杂而不可置信。
心中，有了个从未有过的猜测。
怎会...
骨节分明的手指再次沿着腰侧缓慢上移。掌心下的裹布湿漉漉的, 缝隙中, 裹布之间竟有不明显的湿痕向下渗透。
酥酪淋了个透。
他忽然停住了动作, 瞳孔微微收缩。怀里的少女静谧地呼吸着，睡梦中的模样纯净而无辜, 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复金珩一瞬间失神, 然而仅仅片刻, 他便迅速回过神。
他忽而俯身，双臂用力，将少女整个人抱起来，用了层绸被将她紧紧地裹住，随后立即往外走。
动作迅疾，毫不拖泥带水, 径直踏出无舆殿外。
他大踏步往前走，宫人急急忙忙地跟上, 将王女往太医处的方向护送。
雨声中, 林以纾在迷蒙中被惊醒，蹙了蹙眉后睁开了眼。
怎么这么吵...
林以纾：“！”
她怎么在动。
她不是在榻上吗，怎么一瞬间在外边儿了？
朦胧的视线里, 复金珩紧紧抱着她, 冷肃的侧脸映入眼帘。
她愣了愣, 声音带着几分惺忪, “王兄，干什么啊...”
她懵懵的, “是出什么事了么？”
复金珩垂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林以纾被盯得更懵了，“这、这是要去哪里啊...”
复金珩低头，嗓音沉稳但透着一丝紧张，“别怕。”
林以纾眨了眨眼，脑子还有些迷糊，“怕什么？”四周还是一片昏暗，她感觉自己被抱得紧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林以纾隐约觉得觉得不对劲，太阳xue在雨声中直跳，她撑在复金珩怀中慢慢地探起了身子，眯着眼睛往夜色中宫人们开道奔赴的地方看——
太、太医处...
太医处？
太医处！
林以纾：“天还黑着呢，王兄，你、你带我来太医处干什么？”
复金珩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抱得更紧，像是要把她彻底嵌进自己的怀里，心底的焦灼与不安被他压抑在沉默中。
林以纾：“王、王兄...”
林以纾的灵魂，似乎都在这沉默中猛的震颤了一下。
不会吧...不会吧...
王兄...该不会...
林以纾的大脑瞬间空白，整个人有若陷入了虚无，唯有耳鸣从左往右贯穿。
她毫无知觉地被一群人簇拥进了太医院，被抱到了榻上，一群宫人退回廊外，她躺在了榻上，门外传来医修的脚步声，这一切的流程中，她僵硬得如同一个木偶。
连呼吸都是浅浅的。
大脑一片空白，视线往窗外一看，雨雾也是一片茫然的白，再僵硬地往门外一看，呈铭医姑恭守在门外。
她的身后，跟着一位鹤发霜鬓的女姑，胳膊上撑着拂尘。
她听到呈铭医姑唤她，“师姐。”
师姐...
师姐？
呈铭医姑的师姐不是死了么？
等等...
她该不会、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王兄知道了。
王兄都知道...
她竟然还看到了呈铭医姑仙逝的师姐。到处都是白茫茫的 ，帘子是白的、雾气是白的、医修的衣着也是白的。
完了。
肯定是王兄发现她怀孕，愿力太大她直接原地爆炸了，她已经嗝屁了，怪不得见到了呈铭医姑的师姐...
她还这么年轻，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死翘翘了。
呜呜呜王兄对不起，我陪不了你走完剩下的路了，我、死、了...
在一片白茫茫中，林以纾缓慢地闭上了双眼。
人死后要怎么做来着。
对了，舌头会吐出来是不是...
少女悲怆地闭上双眼，张开了嘴，缓慢地往外吐舌头...
这才吐出个舌尖，门外传来呈铭医姑的声音，“师姐，你看王女把舌头伸出来，你看看她的舌脉...”
林以纾立即把舌头吞了回去。
她睁开了双眼。
悲怆戛然而止。
林以纾：“！”没、没死啊！
天国怎么可能还要看病！
林以纾缓慢而又僵硬地望向她一直刻意忽略、有些害怕的、榻旁的高大修长的、玄色的身影，“王、王兄...”
复金珩垂眼，目光牢牢锁住她的脸，“纾儿...”
向来冷肃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张。
王兄显然知道了。
有的人活着，但是她已经死了。
刚醒来的短短时间内，林以纾的内心已经坐了十八趟过山车，她的双眼重新一闭，脖子重新歪在枕头上，不动了。
这回死得透透的。
社死的。
林以纾悄悄地睁开眼，只觉得心跳如鼓，胸口急促起伏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绸被，有些不敢直视王兄。她气音细弱，仿佛再多说一字，声音便会在空气中碎裂，“王兄，你、你知道我...怀孕了...”
话说得轻得像羽毛掠过耳际，可“怀孕”二字，像带了千钧之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穿来《破道》的时候，绝对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和复金珩聊这个话题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