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第六十五章(1 / 2)

第065章 第六十五章

林以纾僵硬地定在座上, 血色从她的脸上流失。

她佯装镇定,“谁怀孕了,你开什么玩笑。”

宋知煜:“我都看到了。”

林以纾左右顾盼,“你看到什么了?你什么都没看到。”

宋知煜:“你在喝养胎药, 呈铭仙姑她...”

林以纾“啪”得将手拍在案上, 打断宋知煜的话, “你、什么、都、没、看到。”

她的神情已经沉了下去。

林以纾:“你怎么知道养胎药的事,你去查了清秋的神识?”

宋知煜:“对不起...”

他忍不住, 他想找尽一切的办法来证明那个可怕的猜想是错的, 却一步步地走向了毁灭。

朱砂泣血。

宋知煜望着眼前的林以纾, 只觉得煞气快要将他撕成一块块、一片片。

他的神志如同墙上皲裂潮湿的墙皮,随意都能被挥碎。

他不敢相信,自己喜欢的姑娘,竟然和他人行鱼水之欢。

竟然...已经亲密到有了孩子。

嫉妒让他的心被拽入修罗道,被炙烤,被撕裂。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王女, 但在她身边的那些人,没有谁能配得上她。

一想到, 有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和林以纾行过世上最亲密的事,耳鬓厮磨、心意相通,宋知煜的五脏六腑、浑身上下都快要疼到破碎。

他的双眼里都是红血丝。

他俯身上前, “谁?”

更多的血从朱砂里往外渗, “到底是谁?”

他想杀了那个人。

立刻, 马上。

他不想那个人存在于这个世上, 哪怕再多一刻。

这个想法让煞气不停往外翻腾。

林以纾第一次看到宋知煜这般痛苦的模样。

之前在嘉应,他被锁在梅府仓房的时候, 也没有这般痛苦而憔悴。

这会儿该痛苦的不是她么。

林以纾捂向自己的小腹。

小腹暂时没有异状...可...不该被知道啊!

不能被知道啊!

林以纾:“是谁不重要,但是你不能将此事告诉给任何人。”

宋知煜:“殿下...你...”

他的脸因为压抑煞气而作力,显得狰狞,“你难道就要如此袒护他么?”

宋知煜兀然想起了嘉应,想起了明月楼。

他道,“是明月楼那一夜么?”

林以纾:“!”

这是怎么猜到的?

见到林以纾下意识的反应后,宋知煜苦笑一声。

宋知煜:“真的是那一夜啊。”

他将殿下送回翼室便离开的那夜。

宋知煜站起身,走下台阶,“殿下不告诉我,我去查。”

林以纾:“!”

她站起身,跟着往下走,拽住宋知煜,“你现在要回嘉应,你疯了!”

她道,“我说了,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将此事说出去。”

宋知煜:“是景寅礼么?”

林以纾:“?”

这又是怎么猜到的。

不是...宋知煜是开了什么VIP视角,能看到一些她看不到的内容么?

宋知煜:“殿下、殿下,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为什么又是那个景寅礼...

高t大的少年,于这一瞬间十分的脆弱,就好像谁都能将他的脊椎骨折断。

林以纾:“我怎么对你了,派人查我的不是你么。”

她晃动宋知煜:“你清醒清醒,别被煞气又控制了心神,元芜长老马上来了。”

宋知煜缓慢地摇了摇头,“我要离开。”

他转身又要走。

林以纾:“你去哪儿?”

宋知煜:“去临阜。”

林以纾:“你去临阜干什么?”

宋知煜:“去杀了那个道貌岸然的东西。”

他要杀景寅礼。

林以纾本来就因为孕事被戳破就心躁,三番两次劝阻不得后,她狠狠地拽住宋知煜的袖袍。

力气没收住,袖袍被扯裂,发出‘刺啦’声。

林以纾:“宋知煜,该生气的人是我,你查清秋,问过我么?”

宋知煜停住脚步。

林以纾:“我把你当友人,你把我当什么,竟然伤害我身边的人?”

宋知煜:“我没有动她。”

林以纾:“那你也是查了她的神识。”

她道,“有些事我不说是因为我不能被别人知道,你非得如此么!”

她将手上的袍角扔开,“你要去临阜还是哪里都随你,你要杀谁也随你,先过来把你我之间的血契给解了。”

宋知煜用力攥紧手,“如果我是景寅礼,你也会执意和我解开血契么?”

林以纾冷下脸,“就算你是天皇老子,你也得过来给我把血契给解开了。”

宋知煜知道自己早晚会和林以纾断开血契。

他在林以纾告知他‘枯荣间’的那一天,就在不停地做心理准备。

宋知煜的视线探向林以纾的小腹。

他的手攥得更紧。

他改变主意了。

现在断开血契,无异于将她往他人身边推。

林以纾往前走了一步,他向后退一步。

见到宋知煜额上不断往下流血的朱砂,林以纾的语气柔和了些,“你先冷静下来,等元芜长老过来将你的煞气处理好了,我们再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仔细聊聊...”

宋知煜却是再也听不进去了。

他的双眼充斥煞气,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去临阜,杀了景寅礼。

宋知煜:“我要去临阜。”

林以纾:“......”

宋知煜这般说着,往殿外走。

元芜长老正巧来了,见到宋知煜煞气失控,对着殿内阻拦他的侍卫大打出手,那些侍卫一排排地被判官笔给扫出殿外。

元芜长老一眼便瞧见了宋知煜额间在往下淌血的朱砂...

不好!

这是完全失控了!

元芜长老正准备出手,只见一阵灵压从殿内倾轧过来。

脸色冷若冰霜的林以纾从殿内走出来。

在元芜长老瞠目结舌的注目下,少女高举手中不断伸长的竹篆,“砰”得敲在了宋知煜的后脖子上。

宋知煜的身躯一震,周身的煞气停止了涌动。

再“砰”得一声,竹篆敲落,高大的少年于巨力下,被拍得晕了过去,身体往下倒。

在他得脑袋快要砸到地面之前,林以纾拽住了他的后衣领。

往殿上拖。

林以纾:“好好说话不听,非要逼我动手。”

她垂眼瞥向不远处元芜长老,“长老,您站在那儿看风景呢?”

元芜长老:“!”

他连忙赶过去。

林以纾将宋知煜推到元芜长老怀中。

林以纾现在心情很不好。

她受到妊娠期影响,能忍到现在才爆发,她已经觉得是极限了。

林以纾:“元芜长老,劳烦你带他下去,给他治疗下煞气。”

元芜长老:“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林以纾:“我给他下个禁言咒,等他醒来后,让他来找我解禁言。”

元芜长老:“好、好。”

他不敢多问。

这兄妹待在一起是不是会越来越像。

他感觉自己在面对另一个复金珩。

林以纾:“他醒来后,让他立即来见我。”

元芜长老应声。

侍从搭把手,把昏迷的少年给擡上了担架。

林以纾看着少年额心的朱砂,终究是放低声,“照料好他。”

元芜长老:“当然。”

王女和复金殿下还是有一点有明显的区别的。

王女的心太软。

而复金殿下,只对王女心软。

元芜长老往回走。

回途他忆起当初还在渡昀时,那时候在处暑阁外对他笑的王女。

当时他将王女请入处暑阁时,只是想给崇林王卖个面子,谁曾想...

处暑阁竟然能出第二个复金珩啊。

‘第二个复金珩’林以纾回到了玟钦殿。

清秋赶忙迎来,扶住她的手,没了外人,林以纾立即急得直咬唇角。

清秋知晓事情后,比她还要焦急。

林以纾慌忙回到内室,掀开衣裳往小腹瞧。

林以纾:“清秋,快看看我肚子变大了么?”

清秋左瞧右瞧:“似乎没变大啊。”

林以纾:“我自己瞧着也没变大。”

清秋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下王女的小腹,“似乎软了些。”

林以纾收腹,“那这样呢?”

清秋:“又不软了。”

林以纾:“......”

林以纾让清秋去召呈铭医姑。

呈铭医姑知道有第四个人知晓怀孕之事后,急忙跑过来给林以纾看诊。

林以纾:“医姑,有第四个人知道了,为何我的肚子没有变大?”

呈铭医姑脸色凝重,“属下也觉得蹊跷,毕竟殿下您是我在现实中第一个看到的怀檀胎的人,按道理,小腹是会随着愿力变大的,也许殿下您是个特例,我要回去再去查查卷宗。”

林以纾:“回来。”

呈铭医姑是什么tj么,每次都要查这么多资料才能开口?

写论文呢?

林以纾:“小腹没有变大,那我身体可有受到其余影响么?”

呈铭医姑:“王女自己有什么感觉么?”

林以纾‘嘶’了一声,“我好像觉得小腹有些发热,和丹田发热的感觉很像。”

呈铭医姑:“殿下,您小腹不显形是一件好事,但是既然多了一个人的愿力,檀胎必然会产生变化。”

林以纾:“什么变化?”

呈铭长老:“我刚才探过了,您的产期,被整整缩短了五天。”

林以纾:“!”

林以纾身体一软,扶住清秋,“什么?”

檀胎是四个月的产期,本来就只剩下三个月,现在又提前五天。

呈铭医姑表情严肃,“流胎的日子也相应必须要提前五天。”

林以纾:“!”

这一下,出去寻药材的时间被砍短了。

日子变得紧迫起来。

呈铭医姑:“殿下,我会让我的徒儿们加紧去搜寻药材,您也要千万小心,不能让他人再发现了。”

林以纾:“五天...”

呈铭医姑:“第一次的愿力减少的是五天,第二次减少的日子,就不一定只是五天了。”

林以纾拧眉,“我知道了。”

呈铭医姑离开后许久,林以纾一直静坐在榻上,一动不动。

清秋:“殿下...您怎么了?”

林以纾:“我在想怎么悄无声息地让人灭口。”

清秋:“......”

涵室内传来清秋的惊呼,“殿下,息怒,息怒!您必须要保持冷静。”

林以纾非常冷静。

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仔细思虑下一步该怎么走。

也不能忘了她来东洲的正事。

白骨、人皮、赭蛊、下一步,要去找青铜渣滓。

还要提防有可能随时会出现的邪祟。

檀胎之事,不能只将它当成单独的事来看。

越是入局,林以纾越是能发现事与事之间,是有关联的,无论是踏云会之事、四境之事,还是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万事万象如同祟气的线一般纠葛起来,随着雾气的消散,林以纾能看到越来越多的真相的轮廓。

也许她现在只能看到轮廓,但她不会永远止步于此。

她要守护自己,也要守护自己最在意的人。

林以纾回到正殿,重新看起卷宗,派几个宫人去照看宋知煜。

她的手指敲了敲案几,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玟钦殿外天色阴沉,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风从殿外吹来潮湿的气息。

自从北境事变后,四境各地降雨的日子似乎比往常多了许多。

林以纾坐在案前,目光微擡,望向窗外的天色。

她眨了眨眼睛,目光如水,仿佛可以穿透这层层乌云。

又要下雨了么?

心中升起一阵躁意,林以纾摸向自己的小腹。

什么时候王兄才会来梵陠啊...

她有些想他了。

梵陠最终没有下雨。

隔了一日,天放晴了,晨光透过玟钦殿的窗棂洒入。

林以纾问到了王兄的行踪。

宫人道,“复金殿下大抵今日下午抵达梵陠王宫。”

林以纾挥手让宫人退下,自己披上外袍,出宫。

今日踏云会要去梵陠t街道探查青铜渣滓之事。

青铜渣滓是工坊用料,他们的主要搜查的地方是各地的工坊。

林以纾负责东市的南部。

出宫登上马车后,林以纾没有让马车行驶,她坐在马车上等人。

过了半炷香后,宋知煜的身影出现。

他周身的煞气已然褪尽,脸色和唇色尽显苍白,在日光的照耀下几近透明。

他隔着窗棂定定地望向林以纾。

少年的眼中有痛意,也有渴望和压抑。

他虽然说不了话,但双眼早就无声地将所有话都说尽。

林以纾望向他,半响后,语气平淡,“上车吧。”

宋知煜掀开车帘,上了马车,沉默地坐到林以纾的对面。

马车内的案桌上,摆着一碗滚热的汤药。

林以纾端起汤药,递到宋知煜身前。

宋知煜看了一眼,直接拿起瓷碗,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

药再苦,他也没有拧一下眉头。

起码林以纾没有再也不理他。

他来的路上一直惶恐而痛苦,他害怕殿下看了昨日的他,再也不愿见他了。

但殿下还是让他上了马车。

瓷碗被重新搁到案上,已然被一饮而尽,一点药汁都没有剩。

林以纾轻瞥一眼,“就这么喝下去了,也不怕我给你下毒。”

宋知煜声音喑哑,却是能说话了。

宋知煜:“就算你给我吃毒药,我也会吃。”

林以纾:“不是毒药,是让你能说话的药,也是让你说不出不该说的话的药。”

宋知煜:“好。”

两人都心知肚明,什么是不该往外说的话。

林以纾:“我不是不信你,但万事总要个保障。”

宋知煜:“我知道。”

那景寅礼呢?

明月楼那一夜,真的是景寅礼么?

宋知煜薄唇嗫嚅,似乎有许多话要问。

林以纾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想说什么。

林以纾:“今日去办正事,马车内只谈正事。”

宋知煜抿紧唇线,喉咙喑哑,“好。”

林以纾:“我一件事想让你去办。”

宋知煜阴沉的眼亮了些,“什么事?”

这是林以纾第一次主动要求他去办事。

林以纾:“我手头上事太多了,有一件事实在无法分心去做...我怀疑踏云会有内鬼,当然,也有可能是随行的官员中有内鬼,你帮我去查一查。”

宋知煜:“有内鬼?”

林以纾:“里应外合之辈,应该藏得很深,目前为止估计没做过什么坏事,所以没人能发现,不过...”

林以纾从手中掏出一枚天都的铜钱,“我昨夜给这件事卜了一卦,卦象说,这件事交给你办最合适。”

宋知煜:“为什么?”

林以纾:“我算不出来更多了,毕竟我不是什么命修,不过‘枯荣间’也是这么说的,我觉得这件事可能和宋家有关。”

听到宋家二字,宋知煜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他道,“我会尽心去查。”

宋知煜心中有所猜测,“有可能是西夏人么?”

林以纾:“为什么怀疑他们?”

宋知煜:“踏云会中的西夏人,向来不怎么合群,且私下常有集会。”

林以纾:“可以一探。”

她又道,“不过这件事我也派其他人去查了,你不必过于忧心此事,万事还是以你们宋家的事为重。”

主要是想给宋知煜找点儿事,分散下他的注意力。

宋知煜愣了愣,“好。”

静谧的车厢内,车帘上挂着的穗子随着马车行进而摇晃。

宋知煜忽而道,“对不起。”

林以纾擡眼。

车厢内陷入沉默。

少女叹了一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