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第四十四章
不可能是王兄。
那肯定就是景寅礼、宋知煜、赫连子明这三个人中的一个了。
林以纾:“查, 好好地查,狠狠地查!”
王女在梅府休养,无法亲自前往明月楼,清秋听令, 加大力度搜查明月楼留下的蛛丝马迹。
距离王女醒来已经过了四五日, 马上就要到踏云会出发前往北境的时候, 清秋带领人手最后一次来到明月楼。
无论用什么术法,他们都没办法搜出当天晚上到底是哪个人留在翼室。
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人的修为太高、灵力太强,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来过这里, 其他人永远搜不到。
徒劳无获, 清秋和侍卫们一道离开。
他们听闻东洲的王宫中有一面落地的大镜子,可以照出自己的命定之人是谁。
若实在不行...等以后到了东洲,王女照上一照便知道那人是谁了。
渡昀的马车从明月楼前离开。
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九楼的望台上偷偷摸摸地往下看,确定清秋一行人都走了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走到门庑处, 将一位藏身于此的道士请了出来,“他们终于走了...真是麻烦您了, 道长。”
这两人, 正是明月楼中将楚练偷偷敛尸、抛尸的侍从。
连着几日渡昀的那些人日日来搜查九楼,他们心中惴惴不安,害怕自己和人命官司摊上关系。
按照嘉应法规, 发现楚练的尸体后他们绝不能私自敛骨。
尤其是这种死在邪祟手上、还带有诡异阵法的尸体, 必须得上报官府, 要不然与‘窝藏邪祟’同罪。
明月楼上头管事的也忧心忡忡, 毕竟渡昀的人日日来搜,不可能平白无故, 肯定是贵人在翼室里出了什么事儿。
而这个事儿,是因为他们明月楼将翼室监管不当、没有封锁好导致的。
这要是查出他们早就知道翼室里有个阵法却知情不报,且没有封好翼室,明月楼就完了。
两个侍从成了背锅的,被踢出来处理此事。
明月楼请来嘉应最好的驱邪道士,由两位侍从带领他去翼室,确保翼室中的阵法已然消失殆尽,不留任何痕迹。
两位侍从之所以对阵法存疑,是因为他们对清秋那一行人,隐瞒了部分当天晚上发生的事。
他们其实看到了一些异样的情形,却没有如实说出。
三人一同来到了翼室中,紧扣门。
道士趴在地上,用锦帕摩擦地面,擡起锦帕,细t细地闻一闻,像是能闻到他人闻不到的气味。
道士:“销魂阵,但又不是真正的销魂阵。”
侍从:“怎、怎么说?”
他擡起头,面色严肃,“这个阵法误打误撞被献祭了,献祭人应该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楚练。被献祭的这个楚练怨念、执念十分大,死得很不甘心,所以才会将阵法中催生出邪祟来。”
两位侍从瞪大眼睛,“邪祟、你是说...这个阵法里,也有邪祟!”
那不就意味着,那位贵人真的在这间翼室中,发生了极不好的事!
明月楼这疏忽,实在太大了。
两位侍从脸色苍白,其中一位吞吐着开口,“那、那些渡昀的人来搜了好几回,都说阵法已经没了。所以我们又找您来确认,这间翼室里,是真的没有任何阵法残留了...对吧?”
可千万不能有啊。
道士:“确实没有任何残留。”
两位侍从松了一口气,面面相觑。
道长:“那是因为阵法里的邪祟自己活了,已经金蝉脱壳,离开了嘉应。”
道长擡起头,“你们二人,有事瞒我。”
两位侍从刚松了不久的气立马又提起来,神色惊恐。
看来明月楼这次是真的花了大价钱,请来一个高人,竟然能立即看穿他们撒了谎。
道长:“我一介散修,受人之托办事,绝对会守口如瓶,但你们若是想让我把事办清楚,就不能将事藏藏掩掩,瞒着我。”
侍从:“金蝉脱壳,怎么个金蝉脱壳,这是什么意思?”
道长:“先告诉我那天你们看到了什么。”
侍从犹犹豫豫,最终说出口,“其实...那天我看到有条蛇...啊,不是,是我误以为是条蛇...”
他道,“那天晚上我经由九楼,发现贵人休憩在翼室后,我十分着急,就在周围一直打转,担心发生什么事。贵人离开翼室后不久,我又看到北境少主将她重新扶了进去。”
道长:“这跟你说的那条‘蛇’,有什么关系。”
侍从:“其实我当时以为我是喝醉了,产生了幻觉,因为北境少主再次走出来时,我看到一条藤蔓、粉色的、粗壮的藤蔓,在地上一闪而过,如同闪电一般蹿了出来。”
道长拧起眉头,“看来那根藤蔓应该就是销魂阵被献祭后,滋生的邪祟了,它留了一个壳子在翼室,自己的本体逃出去,倒是聪明。”
道长问,“它逃出去后,你们可有见到它的踪迹?”
侍从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在我心中堵了这么些天,我终于能说出口。我亲眼瞧见那条藤蔓化为一段粉光,攀在北境少主的锦袍上,消失不见了。”
他道,“这么些天,估计那位邪祟祖宗都已经在北境安家了!”
他又连忙问,“道长,销魂阵催出的邪祟,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害处吧?毕竟销魂阵也不是个什么害人的阵法。”
道长:“这也说不定,既然叫作邪祟,就算危害再小,肯定也有危害,更何况,这是一个狡猾的邪祟,还知道金蝉脱壳,很有灵性。”
侍从:“那它为什么会追着北境少主离去呢?”
道长:“邪祟总喜欢找宿主,也许是在北境少主身上,看到了可乘之机吧。”
道长摆摆手,“既然那根藤蔓已经去了北境,估摸永远不会回来了,你们倒也不必担心明月楼出什么事儿。”
他道,“那位贵人身体无大恙,你们就偷着乐吧,换个脾气不好的,明月楼估计现在都已经没了。以后小心行事,不要如此马虎。”
侍从们胆战心惊地点头,连连告谢。
北境,王宫,正殿。
景寅礼近几日忙于处理公务,再加上知道林以纾受伤后忧心忡忡,已经连着数日通宵。
今日,他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伏案睡了过去。
就算在睡梦中,他也紧锁眉头。
侍从守于殿外,层层屏风遮挡住北境少主的身影。
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有一段藤蔓,缓慢地从桌脚往上爬,经由竹简、笔墨、文书,钻进景寅礼的袖袂中,化为粉末,扎入他的体内。
沉睡的景寅礼,于不知情的状况下神志动荡,藤蔓爬入了他的神识内,找到一个角落,稳稳地扎根,埋进去。
它找到宿主后便开始生长,潜移默化地改变宿主的神识,将一段画面嫁接进宿主的记忆中。
藤蔓作为一个邪祟界的新手,虽然祟气不高,但是它有一个其他邪祟怎么都追不上的优势。
它由销魂阵所化。
而销魂阵最大的特点,就是无论修为多高的人,都会难以察觉,中招于此。
景寅礼的神识发生些微的变化,他开始做梦。
梦中,他看到自己将一位纤细的少女推入翼室的床榻上,幔帘垂下,红浪翻滚。
在梦里,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景寅礼从未想过,自己竟然可以如此无耻、重欲、无休无止。
少女都哭着求了他好几回了,他还是不肯放过少女。
在梦里,他感觉自己是一个极度冷静,但是又极度压抑的人。
明明只有少女一个人身陷销魂阵,但是凭借‘帮她’这个借口,他竟然如此地纠缠、作弄她。
简直可耻!
那些压抑的欲望一旦被点燃,他似乎成了一个可怖的存在,占有欲和怜爱如同洪水一般席卷他,让他不知休止地亲近少女,像是要将少女柔软的肌骨印入自己的骨骼中一般。
极致的爱欲其实有些类似食欲,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将少女吃进肚子里。
实际上梦中的那个他也这么做了。
星星点点的暧昧痕迹,如同花瓣一般散开。
梦中的他曾处于极度压抑的冷静,但当少女主动挑破这层压抑后,覆水难收。
这水从晚上一直覆到了隔日快晌午,一直没让少女休憩,覆了九次后,竟然还意犹未竟。
景寅礼梦境震晃,神识猛然被这段‘记忆’撞击,他来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畜生!
景寅礼豁然起身,身前的案牍全都掉落于地,守在殿外的侍从们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儿,赶忙躬身进殿。
景寅礼僵立于原地。
他竟然...现在才回想起明月楼那晚的事。
他对林以纾做了这般畜生的行径,竟然因阵法忘记了。
原来那晚殿下是中了销魂阵。
原来...那晚,他留下了!
景寅礼的神色变得十分凝重。
他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荒唐!
他看向底下站着的侍从,“天都的王女,什么时候抵达北境?”
侍从:“踏云会今晚从嘉应出发,估摸明日中午就能到达北境了。”
侍从答得很顺口,因为这不是少主第一次问他们林以纾何时到达北境。
景寅礼走下台阶,往外走,行色匆匆,“我去接她。”
侍从:“?”
看着少主已经远去的身影,侍从们堪堪将口中的话咽下去。
不是...少主,天都王女她明天中午才到啊。
侍从口中的天都王女,正在啃玉米。
她自从醒来后,因为存了想要进取的心,一改咸鱼作风,日日勤勉地修炼、学习。
不仅跟着踏云会修习术法,也跟着王兄在学如何与大臣议事。
她今日对着万物修的经书勤勤恳恳了一整天。
现在快要离开嘉应了,马车已然停靠在梅府外,她暂时吃点东西垫肚子。
对玉米勤勤啃啃。
黄昏捎来了傍晚。
林以纾望着窗外的青天,时不时想起陈娘来。
她已然去韵华坊替陈娘料理了后事,收拾陈娘的旧物时,总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她已经找人将陈娘超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