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第三十七章(1 / 2)

第037章 第三十七章

景寅礼笑而不语, 言尽于此。

他离去,独留林以纾一人坐在这里人心黄黄。

他倒好了,不该说的话的没说,保住了他守礼的形象。

被独留于此的林以纾, 还要被迫回忆起昨夜的画面。

黄昏已至, 少女伏于案前整理卷宗, 看到有关嘉应本土细节的地方,她会喊来梅府的侍从, 让他们解释一番。

不知不觉, 天快要黑了, 居室暗下来。

黄昏时刻,是煞气、祟气、邪祟、妖邪最容易滋生的时候。

林以纾站起身,打开玻璃灯罩,将烛火点上。

一阵风从窗外吹来,烛火摇曳、熄灭。

林以纾的手顿住,若有所感地突然回头——

请帖!

梨花木桌上的请帖, 忽然不见了。

林以纾:“清秋?”t

无人响应。

窗外的风吹鼓窗纸,林以纾喊其他侍从, 依旧无人应答。

回头看, 有一道极长极细的人影掩于窗纸外,它似乎在吹气,让纸窗‘吱呀’作响。

林以纾的心跳加快, 本能的恐惧沿着她的脊椎骨往上爬。

她手腕颤动地放下手中的烛台, 往窗畔走去。

林以纾默念, “我不怕, 我不怕...”

她已经经历了榕树林、经历了白骨坑,这些险境她都生生熬出来了。

“我可以的, 我可以的...”她深吸一口气,“我是天都的王女...”

林以纾推开窗户,“你...是来接我的吗?”

纸窗被推开,与此同时,一只血手从地上伸出,拽住林以纾的脚踝,将她豁然拖下去。

林以纾的身体往后仰,眼前一黑,如同被拽入血色的汪洋中。

窒息感传来,再睁开眼,她大口地喘着气,已经置身于人群中。

所置身之处,是一个阴暗而拥挤的地道,闷热、潮湿、挤挤囊囊。

她跟着人群一起走。

地道非常长,通往更为宽阔的地方。

这么多人,地道里却寂静到不像话。

周围没有人说话,只有他们大到过分的呼吸声。

林以纾屏住呼吸,将手指抵住手心。

周围的‘人群’里,没有一个是真的‘人’。

他们身体黢黑,脸呈青黑状,身上散发腐臭味,麻木而无意识地往前走。

是青尸。

他们的肉身已然是腐烂的状态,如果对上他们的脸,能看到有白蛆在腐肉内蹿动。

林以纾想要尖叫,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因为她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自她来到这里后,周身本来就薄弱的灵气,彻底没有了。

在这个祟地,她无法使用灵力。

任何的术法,她都无法舒展。

这是一个规束术法的祟地。

在这里,修为再高的修士,都得按照邪祟的规矩走。

林以纾想起卷宗里对于‘祟地’的描述,沉着气,跟随人群往里涌。

这该就是请帖中所说的轮考地点了。

这么大批的青尸,显然充当的是‘考生’,他们要奔赴考场,去参加轮考。

林以纾艰难地往前走。

万籁俱寂,地道太过悠长,挪动的速度也很慢。

坐拥此处祟地的邪祟,显然想通过这种煎熬的方式来拖延时辰,让进入祟地的人由此产生恐惧、不耐,害怕。

林以纾相信如果自己按照本能叫尖叫,叫出声,这些考生,肯定会立马转身将她淹没。

林以纾抿紧唇线。

她继续往前走。

就在此时,身后的不远处,一声尖叫声响起。

林以纾陡然转头。

还有一个人!

考生的后方,一个女娘初入此处便对上了一张可怖的烂脸,吓得跌坐在地上,撑着墙壁往后爬。

她不停地尖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慌乱中,她想要使用灵力,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调动灵气。

女娘身姿熟悉,是韵华坊的陈娘。

陈娘常年行于商道,很少有这般不冷静的模样。

可她行走的商道,哪里有这般阴森恐怖之事!

寻常人面对这么多的行尸,很难不尖叫出声。

最重要的是,她无法使用灵力!

这些考生听到有人尖叫,原本往前走的脚步停下,他们统一而整齐地转过头,朝陈娘看去,缓慢地朝她迈出脚步。

心态一但裂开一个口子,就很难再定住。

陈娘脸色苍白,控制不住从喉咙发出的尖叫声,她更大声地叫出来。

此时,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她身后走来,擡起手,用力地捂住她的嘴。

尖叫声戛然而止。

那些考生,也定住了挪动而来的脚步。

陈娘扭过头,惊讶地看向林以纾,“是你...”

“嘘...”林以纾将手比在嘴前,用气声说,“不要惊慌,冷静下来。”

她纯澈认真的眸子像是有魔力,对上林以纾的双眼后,陈娘心中难以抑制的慌乱略微被抚平。

她点头,在林以纾的搀扶下站起身。

林以纾扶着她,带她往前走。

陈娘的腿发软,走得踉跄,少女的力气却非常大,一路将她往前拖。

陈娘似乎有无尽的疑问想要问出,林以纾看向她,吐出两个字,“请帖?”

陈娘用力地点头。

“别怕,”林以纾道,“这里是祟地,只要你跟着他们的约束行事,不会出事的。”

她道,“其他‘人’怎么做,你也怎么做。”

陈娘:“什么是...祟地?”

林以纾一个渡昀人,给陈娘低声讲起祟地。

陈娘听外后,才明白自己这是陷入了祟地中,“姑娘,我记得你不是嘉应人,这些东西,你怎么知道的?”

林以纾自己也有些害怕祟地,却因为想要缓解陈娘的惊恐,用轻松的语气道,“你不知道?看来陈老板是个假的嘉应人。”

嘉应向来被管制的很好,少有邪祟。

可这一有...就来了个大的。

陈娘浑身打颤,“对不住,姑娘,我也不想这样...但我的祖父就死于邪祟之手,我小时候目睹了他的死状,看到那从肚囊中拖出来的肠子...我对这些东西,真的怕得不行。”

林以纾用手轻拍她的肩头,“害怕没有事,你要冷静下来。”

“好,”陈娘点头,“好。”

林以纾安慰道,“别太过担忧,我会保护你的。”

林以纾这种人,平常嬉笑在外,看似经常掉链子,到了关键时候,反而不掉链子了。

如果来到祟地的只有她一个人,她也许此时依旧在惶恐万分。

可一想到还有个人需要她帮助,她反而异常地冷静下来。

“姑娘,你真是天仙转世,”陈娘道,“我一个金丹的修为,来到这里,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

林以纾:“没事,不要太过担心。”

陈娘:“姑娘,你这般镇定,你是什么修为?”

林以纾:“练气。”

陈娘:“......”

陈娘直起身子,忽然觉得人...还是靠自己比较好。

走过冗长拥挤的行道,前方终于豁然开朗,出现一块空地。

空地阔大,井井有条而死寂。

黑漆漆的上百张桌子,分排地陈列于空地。

这是个简陋的考场。

考场的四周,有数十‘监考官’立于墙壁侧。

他们要比考生更为高大,腐烂得也更为厉害,走动间,腥臭味扑鼻。

顶上的八角铃铛晃动,考生们自觉地坐向考桌前。

每个考桌上,立着一个架子,上面摆有空白的绣面,桌前有各色的丝线,绣花针插在了丝线中。

陈娘神思恍惚,想找个就近的位置先坐下来。

林以纾拉住她,“先别坐。”

别坐错了,又引发出什么事来。

考生各自坐下后,正好空出两个座位。

林以纾:“现在可以坐了。”

两个座位并排邻近,林以纾和陈娘落座。

看到考得是锈技,陈娘松了一口气,她好歹也是韵华坊的老板娘,曾经也当了很长时间的绣娘,不可能不会刺绣。

陈娘看向林以纾,“林姑娘你,你会刺绣么?”

林以纾:“从未刺绣过。”

只给自己绣过扣子。

林以纾擡眼,“不过我学东西如果认真学...应该还挺快,而且...这场轮考,不一定考人绣得好不好。”

邪祟的脑回路,和常人向来不一样。

陈娘凑近,给她讲常见的几种绣法,平针、回针、链子针、十字针...

林以纾宁神听完后,拿起绣花针,深吸一口气,她拿着针线的手在抖。

她在脑海中想象一些图案,按照陈娘刚才教她的,模拟该如何落针。

她连万物修都能悟出来,没道理...一个刺绣,悟不出来。

不过她从来没有刺绣过,就算能绣出来,也只能绣得歪歪扭扭,只能祈祷考试的内容千万不要是刺绣得有多好,要不然她绝没有胜算。

她的手摸向绣面的背后,手指的触碰下,她摸到一些略微凸出的边框线。

这些白线,将绣面分成九个格子。

林以纾眸光一亮...

绣面是这种设计,应该考得不是绣技了。

顶上的八角铃铛再次响起,监考官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最前面,发出嘶哑低沉的声音,“开始——”

所有人拿起绣花针,举起绣面,紧盯向考官。

“本次轮考,共有、九道试题,你们需要、我会依次拿出不同的绣面——”

监考官说了一会儿后停顿片刻,嗓子里发出“咔哒”“咔哒”声。

他继续往下说,“所有的考生,需t要在四炷香内,将绣面复刻下来,位置、细节要一模一样,全对者,通过轮考;错一条...”

“咔哒”“咔哒”。

考官没有说下去,但是他空洞的双眼,已然无言地宣告绣错者的下场。

考官从袖中掏出一个绣面,高高地举起。

绣面的正中央,绣有一朵花。

三瞬都没到,他将绣面收回去,“四炷香内,作出、一模一样的绣面。”

四炷香,点燃。

适才短暂的三瞬间,林以纾记住了绣象。

红色的花瓣,有四瓣,呈圆弧形。

位置...

林以纾摸向绣面的后侧...第三行,第二列。

绣之前,林以纾提醒陈娘,“绣面后有格子,注意位置不能错。”

她作为一个绣技新手,没有任何犹豫的功夫,拿起针立即开始绣。

她非常认真地埋着头,拿出十足十的专注。

一朵小花,并不难,难得是要在四炷香内完成。

林以纾用了陈娘刚才教的链子针。

想象一个四瓣花的形状,从花瓣底部的一侧开始,将针从背面穿过绣布,绣线拉到正面。

形成链子针后,沿着花瓣的轮廓缝,每一针都要穿过前一针的环,直到完成一个花瓣。

一片花瓣艰难地被绣好,林以纾深吸一口气。

还有、还有三片。

她低头继续往下绣,有了前面第一个的练手,熟能生巧,她的动作变快。

陈娘作为一个熟练的绣娘,在一炷香内就完成了绣面。

她望向林以纾,倒抽一口凉气...这姑娘,学东西的悟性是真的高,她刚才教的东西,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已然能活用。

绣得虽然丑些...但细节没有错,动作竟然非常快。

她手穿梭的速度,像是有灵力加持一般,快要看不清手的动作。

只不过,她时常要停下来片刻,再继续往下绣。

陈娘不禁觉得惊奇。

祟地不是不能用灵力吗,她为何能绣得这般快?

林以纾绣到了最后一瓣花瓣,还差几笔。

她根本不敢擡头,去看那香有没有燃尽。

不远处响起尖叫声,有考生因为画错了东西,被监考官擡起,从头颅中央撕成了两半。

林以纾努力忽视这些声音,手上下穿梭。

三、二...

又一声尖叫声响起。

一!

最后一炷香正好燃烧完,林以纾放下绣面。

终于完成了。

四炷香,一瞬都没有多留。

林以纾身后出冷汗,差点,差点...

真的是差点,她就要和那些考生一样,被从中撕开了。

监考官却不给她们休息的时间。

他高举起第二幅绣面,“第二幅——”

这次的绣面上,又有上一题的花,不过位置变到了左上角。

除花之外,还多了一个象形字,分布在绣面的右上角。

绣面刚被举起,就被放下。

还是四炷香时间。

林以纾拿起绣面,一低头,绣面上燎起祟气,将原有的针线擦拭,形成一个新的空白绣面。

林以纾拿起针,提着一口气立即落针。

花,朱色,第一行第一列。

象形字,银色和棕色相交,第一行第三列。

她不认识这个象形字,就记住了象形字的形。

有了之前绣花瓣的经验,这次的花瓣她绣得极其快。

也不得不快,因为这次同样是四炷香,她还要再绣一个象形字。

象形字最重要的是线条要清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