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我曾经抓过一个堕修,他便做了一个血傀儡,这种傀儡被制得不服帖,最后能力还比不上木头和铁块做成的傀儡,一击即溃,得不偿失。”
兰襄长老:“大多数人也是知道这一点,不会费力不讨好地去做血傀儡,至少在我身边,我从未见过有人制作这般的东西。”
林以纾:“!”
这不就是在说赫连子明吗。
林以纾的脖子僵硬地转向身旁的赫连子明,赫连子明提起唇角,懒洋洋地朝她笑。
林以纾:“.......”
兰襄长老,我举报,这里就有一个做血傀儡的!我实名举报!
可惜她说不出口,全身上下只有震颤的眼珠子能表露她的愤懑。
正讲着血傀儡,远处,有道高大的身影缓慢地走来,行至亭子外,守在池塘旁。
男子身形极高,脖子有常人的两个粗,肌肉遒劲,胳膊壮得能打十个普通修士。
他身着侍卫服,吸引来一些姑娘的视线。
“那不是赫连郡主的侍卫么,几日不见,感觉他又变壮了些...”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高壮的人,这样的人做侍卫,确实让人觉得很安全。”
男子眼睛眨都不眨,如果仔细看,能发现他根本没有瞳孔。
林以纾顺着她们视线往亭子外看。
男子的衣着、打扮都太具有象征性,林以纾几乎一瞬就猜出了他是冯淮年。
赫连子明炼造出来的血傀儡。
正是因为知道这是一具血傀儡,她才深觉赫连子明的可怖来。
作为一具血傀儡,冯淮年太像人了。
他洗去手脚的血印,看起来和寻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亭子里有兰襄长老这样的大能存在,竟然都没能发现这具血傀儡。
冯淮年缓慢地转过头,与林以纾对视。
他的思绪虽然迟缓,但他能认出,这是画卷上的人。
他朝着林以纾,露出一个僵硬而大幅度的笑。
林以纾:“!”
她小心翼翼地,回了一个笑,而后重新背过身。
虽然冯淮年现在看起来像个普通人,但看过林以纾知道,冯淮年这双手已经活生生地撕碎了很多人。
林以纾正努力回忆着《破道》中的描写,腰间爬上一只手。
‘赫连瑶’袖子下的手,手指修长,指节坚韧有力,手背上青筋隐现。
林以纾:“!”
赫连子明:“殿下。”
林以纾:“.......”大变态,你又有何指教?
赫连子明的手扣紧她的腰,朝她靠近,“你从前与冯淮年相识吗?”
林以纾关键时候还是很会守住人设的,“冯淮年是谁?”
赫连子明:“亭外守着的侍卫。”
林以纾摇头,“我今日第一次见到这个大块头,原来他叫冯淮年,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与他相识。”
赫连子明:“那殿下为何对着他笑?”
林以纾:“.......”
赫连子明:“殿下对他感兴趣?”
林以纾:“‘郡主’,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我对你的侍卫不感兴趣,对你更不感兴趣...”
‘更不感兴趣’五个字说出来,赫连子明放在她腰间的手突然猛掐一下,林以纾吃痛,惊叫出一声“啊!”。
亭子里的议论声停下,纷纷朝林以纾看来。
众人问,“殿下是有什么见解想要发表么?但讲无妨。”
林以纾狠狠地瞪了赫连子明一眼,站起身,朝众人颔首,“我只是听兰襄长老讲器修听得入了迷,不禁惊叹出声。”
众人附会,对兰襄长老多有赞誉。
林以纾重新坐回去。
兰襄长老再待了会儿,离开亭子。
亭子内的年轻女郎们不再谈论课业,再次聊起体己话,笑声阵阵。
赫连子明凑近林以纾,“殿下,你觉得器修怎么样?”
林以纾:“兰襄长老教得很好。”
“是么?”赫连子明道,“我倒是觉得她讲得一般。”
他凑在林以纾耳畔说,“殿下要是想学炼器,该找我学,我教得可比她好多了。”
热气吹在耳朵旁,林以纾被痒得缩脖子。
赫连子明:“殿下意下如何?”
林以纾板起脸,“你把耳朵凑过来,我告诉你。”
赫连子明靠近她。
林以纾朝赫连子明的耳朵大声地喊出三个字,“我、不、学!”
如果是个正常人,该被她喊聋了。
但赫连子明不怒反笑,他瞧着林以纾,不知道被戳到了哪个笑点,靠在她的肩上,笑得前俯后仰。
林以纾:“......”
亭子外,有个姑娘提着一篮子的胭脂花走来,要和众人一起赏玩。
胭脂花又被称为瑶莲,之所以被有‘胭脂’之名,是因为这种花的花瓣如胭脂般鲜艳深红,汁水粘稠而丰富,撕开花瓣,可以用来作妆。
姑娘分发胭脂花,提议大家两两结对,互相为对方描妆。
两两结对?
林以纾看向自己身旁的赫连子明,转身就跑。
赫连子明的手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回来。
赫连子明:“殿下,为何不留下来描妆?”
林以纾:“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赫连子明:“殿下是有事,还是不想和我一同描妆?”
林以纾:“......”你知道就好。
‘赫连瑶’顶着一张楚楚可怜的神情,道,“殿下,你该不是嫌弃我脸上的疤痕,不愿意为我描妆吧...”
“我知道了,”‘赫连瑶’放开手,“殿下,你走吧,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不用再管我,我就在这里,自己为自己上妆就好了。”
林以纾:“.......”
姑娘家们责备的眼神围聚而来。
林以纾认命地拿起胭脂花,坐回赫连子明的对面,“怎么会呢,郡主你这么美,你脸上的白痕,你不说,我都看不见。”
林以纾:“郡主,我、为、你描妆。”
赫连子明慵懒地笑着。
林以纾三下五除二地用花瓣在赫连子明的脸上点了点,“好了。”
赫连子明接过她手上的花瓣,擡起林以纾下巴,为她描妆。
林以纾双手抱肩,本来还有些不耐烦,但看着赫连子明专注的眼神,逐渐放下了双手。
赫连子明来认真的?
花瓣描过她的嘴唇,留下湿润的痕迹。
另一片花瓣在她的脸颊上轻微地划过,将胭脂上色。
赫连子明专注地盯着林以纾,如同在绘制自己的画作。
林以纾忍不住地开始期待,赫连子明好歹也是个能制血傀儡的器修,手艺应该非常好。
如果手指不要像是占便宜一样在她嘴上抹来抹去,就更好了。
赫连子明放下手,提起唇角,“画好了。”
他道,“殿下...真是漂亮。”
林以纾拿起铜镜,让她看看,到底有多漂亮——
铜镜中,一个双靥通红,嘴如被蜜蜂蛰过的女鬼,出现了。
收拾收拾,就能出去吓人了。
林以纾:“......”
林以纾:“!”
她愤怒地放下铜镜。
赫连子明这人显然是故意的,他擡起手,缓慢地抹着林以纾的嘴唇,将胭脂色抹碎,延申至林以纾的脸庞 。
赫连子明t:“殿下就算这般,都是极美的。”
他痴迷地看着林以纾的嘴。
美你个大猪头!
林以纾气不过,用力地捶了赫连子明胳膊一下,而后飞快地跑出亭子。
她跑出小半里后,才慢慢地停下来,擡起手擦拭自己的脸。
脸上湿漉漉的,这些粘稠的痕迹,如同蛇爬行过一般,久久无法消散。
林以纾摇了摇头,往远处遁去。
林以纾走后,赫连子明百无聊赖,走出亭子。
冯淮年亦步亦趋地跟上。
赫连子明:“看到画卷上的人了么,你觉得她怎么样?”
“看、到、了,”冯淮年道,“闻起来,好、香。”
傀儡人的心中,只有好吃,和不好吃的区别。
赫连子明:“让她成为你的同伴如何?”
“好,”冯淮年缓慢地点头,“好、吃。”
“可惜,”赫连子明,“我改变主意了。”
他道,“她比起从前变了许多,现在太可爱了...有些人,还是活着为好。”
冯淮年点头,“好。”好、吃。
“她本来能成为一具非常好的傀儡,”赫连子明道,“可是,我现在舍不得了。”
无人处,原本纤细的身影暴涨,变成高长的男子模样,冯淮年跟在他身后,一同消失在门庭深处。
距离嘉应梅府二十里之外的长乐街中,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擡着一个缚魔网,上了马车。
二人乃明月楼的侍从,登上马车后,才敢低声地交谈起来。
缚魔网中,装的不是堕修,而是楚练的尸体。
那个攀龙附凤,却惨遭撕碎的散修。
侍从:“真是晦气,我看他衣着华贵,还专门将他的尸体收起来,等待有人来收尸,结果一个人都没来。这人生前是有多差劲,人死了,连个敛骨的人都没有。”
另一个侍从:“明日有贵人要来明月楼,可不能让这等脏东西污了贵人的眼,必须赶紧埋了。”
侍从:“还得是我们送去埋,墓地也是我出钱买的。”
另一人道:“就当是积德了。”
“说到这人我就来气,你知道吗,他在九楼的那个专供贵人的翼室,留下了一个古怪的阵法,我同其他人擦拭了好几天,连条印子都擦不去。”
“前几天管事的不是请道士来作法了么,有用么?”
“有个屁用,阵法往外冒粉气,燎燎不止。”
“怪不得管事的让人将那个翼室封起来了。”
“不过也没什么大事,道士说了,那个阵法不是什么害人的阵法,只要不踏进去,不会出大事儿的。”
“这是个什么阵法?”
“叫什么...销魂阵?谁知道呢,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的阵法。”
另一个侍从点头,“反正门已经被封起来了,不会有人误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