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第三十四章(1 / 2)

第034章 第三十四章

落幕之前, 林以纾将书签碎皮交给了踏云会。

名目簿子和日录林以纾没有交上去。

她想去那几个绣娘的居所,找找看,是否能发现什么新的东西。

由于她的结课对子有事外出,她没能喊景寅礼一同去, 唤清秋同行。

除了明红霞外, 其他绣娘的居所是记录在簿的。

幽幽夜色中, 林以纾携清秋前往那几个绣娘的瓦舍。

绣娘们清贫,住在陋巷中, 瓦舍小而空落, 堆积满蜘蛛网, 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在这里。

瓦舍里统共就那么些旧物,两人翻翻找找,除了一手灰外,没能找到更多的东西。

快到子时,她们搜完三处居所中的最后一个,一无所获, 准备离开。

快要踏出舍门的时候,林以纾若有所感, 朝门庑的右侧望去——

门的缝隙间, 有封信夹在高处。

清秋用灵力将信封挥下。

信封材质华贵而崭新,和这间瓦舍格格不入。

林以纾打开信封,抽出其中的信纸, 脸色大变。

密密麻麻的字中, ‘林以纾’三个字豁然进入眼帘。

这厢陋巷凄冷萧索, 那厢明月楼却是忙忙碌碌人来人往。

明月楼为了迎接明日的盛宴, 所有的侍从,从一楼到九楼, 仔细地洒扫地面,铺上新的绸毯,换上新的字画、熏香、烛火、花瓶...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

灯火通明,脚步声不止。

人手紧缺,新来的小侍从们也被遣来帮忙。

有个小侍从被派到九楼,认认真真地摆放、收拾屏风、挂毯、画轴、瓷器、青铜器、玉器...

这些收拾完了,还要把铜镜、金银器皿、雕像擦拭干净。

小侍从忙活得满头大汗,来到九楼后方的一个翼室旁。

他知道这个翼室被锁住了,不需要打扫。

小侍从只擦拭了纸扇门的棂条,便想匆匆离开。

可不知为什么,双脚定在地上,无论如何都无法挪动。

纸窗门的门纱内,有道声音从内传来,“打开门。”

“替我打开门。”

“你要,替我打开门,让,阵法面世。”

小侍从当然知道不能开门。

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小侍从的双眼中,黑色的眼珠子变成粉色,他如同傀儡一般,低头,将手伸向腰间的纳物囊。

他拿出灵匙,朝铜锁处伸去。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梅府,林以纾坐在桌前,一夜未睡。

她看着桌上的信纸,眼下青黑。

放在檀木桌上的信封和信纸,摸起来十分柔软,光滑细腻,不是寻常纸张的质感,倒像是...皮。

人皮。

一想到信纸的材质可能是人皮,林以纾看信纸的时候,尽量不用手指去碰。

‘林以纾谨启:

恭贺君绣技初试告捷,今轮唯二通过,君幸列其中。兹邀君赴轮考,若能再度成功,厚赏必至。请于轮考前沐浴更衣,务必体肤洁净。

谨此。

明红霞敬书。’

这是一封来自明红霞的请帖。

这么一段话,信上重复了有数十遍,歪斜的字体挤满信纸。

简而言之,‘明红霞’在信中恭贺林以纾通过了绣技初试,她邀请林以纾参加下一轮考试,如果成功,能获得丰厚的奖赏。

她告诉林以纾,来轮考前,记得沐浴更衣,要让体肤保持洁净。

她还说,通过这场绣技初试的人,除了她,还有一个人。

一封细思极恐的请帖。

放在请帖上的罗盘,不停地转动指针。

清秋百思不得其解,“殿下,她是怎么知道您是林以纾的,又怎么知道我们肯定会去搜寻瓦舍的?”

林以纾:“这些事如果有心人留意,不难查到。”

真正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请帖的落款。

明红霞。

清秋:“明红霞?踏云会的人已经搜捕过,他们说嘉应城中并没有明红霞的踪迹,那这封信,到底是怎么来的。”

林以纾:“信纸上的祟气这么重,很难保证给我送信的明红霞是真的明红霞,又或者,她已经死了,沦为了邪祟。”

清秋:“这封信里,最让人胆颤的是这处…它要求奔赴轮考的考生沐浴更衣,让肌肤洁净。”

林以纾:“洗了澡,让他们更方便地剥皮么?”

很难不这般怀疑。

还有一个疑点。

林以纾:“且不说我从未参加过什么考试,这另外一个通过绣技初试的人,到底能是谁?我和这个人被选上,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清秋:“也许是因为王女您有心搜捕皮囊之事,被背后的人盯上了。

林以纾摇头,“搜捕皮囊之事的人,整个踏云会都是,何必只盯上我?”

太多的东西想不通。

而且这个请帖还有一个特别邪门的地方,它会‘封口’。

昨夜回来后,清秋想将这封请帖交给踏云会的长老查看。

却发现自己的嗓子里发不出声音来,但凡是有关明红霞的事,不仅说不出口,连动作都比划不了。

这和赫连子明的梨花糕,效用一模一样。

清秋:“殿下,怎么办,你准备去赴约么?”

林以纾:“我倒是想赴约,可信中连轮考的地点都没有标出来,我能去哪儿赴考?”

清秋:“...属下的家乡有一个传言,说只要看到了邪祟专门给你送的东西,就代表答应了和邪祟的往来,到时候,它们…会来接你的。”

听完这话,林以纾的脸都皱巴了。

她思寻片刻后,摇头,“想不通的事就不想了,它若是来找我,我便去,它要敢来,我就请它吃、吃满汉全席。”

清秋:“满汉全席是什么?”

林以纾:“是菜啊,里面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

打住,话题聊歪了!

林以纾将请帖收起来,站起身,“今日是去明月楼享宴的日子,就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等过了今天再说。”

林以纾很咸鱼地踏出门槛,“我们也该出发了。t”

听完林以纾的话,清秋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些。

王女现在的心态可真好啊,没着落的事,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不如让脑袋立着,先别动。

林以纾沐浴更衣,焚香,乘马车前往长乐街。

终于来到了‘明月楼高九重天,飞檐翘角绘流年’的明月楼。

踏入明月楼内,大理石地面、雕花木门,金边桌、水墨屏风,无不彰显华贵。

明月楼整个被林以纾包下。

从一层到九层,都会在不久后坐满宾客,而林以纾将会在九楼的厅堂内,接受众人的觐见。

厅堂宽敞明亮,桌上铺有锦缎桌布,中央摆放瓷器、玉器,对称而置。

菜肴丰富,山珍海味,陈年佳酿。

旁设有高台,有丝竹与乐舞可赏。

九楼是最高楼,林以纾四处转,甚至在九层的西侧看到一个露天的汤池,背手绕着看。

明月楼还真是奢侈,吃累了还能进来泡会儿温泉。

不愧是‘白玉雕栏映宝石,华灯长烛照清泉。达官贵人夜宴开,琼浆玉液香满怀。’。

林以纾踏入正堂后,上百个地方官员起身,朝她行礼。

被行过这么多次礼,林以纾已然能自如地道,“平身。”

灯火通明,丝竹不停。

林以纾坐在高座上,在夜宴正式开始前,她需要接受嘉应百官的觐见。

她位于正堂的最深处,有屏风门隔离外界。

屏风门被打开,官员需要穿行门廊,挨个地来到她面前,汇报往年的政绩。

其他人只能干看着在一旁等待。

林以纾很想让底下坐着的人先吃着,但这不符合礼制,只能囫囵吞枣地听,尽量让流程行进地快些。

林以纾于高位正襟危坐,神情肃然地接受百官的觐见。

身披华衫,少年老成,不怒自威,居高临下,看起来很像一回事儿。

没有人知道,林以纾根本听不进去这些形式主义,脑子里跑起‘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

地方官员汇报结束后,林以纾给他们的牌子上加上金印,表明认可。

林以纾的手很稳,将一个个金印敲得又准又深。

随后再回一句,“良策乃天都之幸,汝辈勤王之臣也。”

这是林以纾自己加的。

都汇报得这般绘声绘色了,不口头夸奖几句,说不过去。

他们形式主义,她也走形式主义。

觐见完林以纾的官员们对她大为赞赏。

回到各层的宴席中,低声交流道,“王女气度不凡,和传闻中的一点都不一样,有崇林王之风。”

有人赞同,有人抱有刻板印象,反对。

座中,几个替林以纾说话的官员言辞激烈。

如果林以纾在一旁听,估计要惊异,自己什么时候有‘脑残粉’了。

这些人都是随行至嘉应的柴桑官员。

柴桑的官员知道王女并不是表面这般柔弱无力,她在官府的地下救出了拂尘长老,让异病阵提前终结,免于更大的扩散。

柴桑官员据理力争,“你们知道吗,柴桑异病的第一个线索‘血灯笼’正是王女本人找出来的,可见其用心。”

也有嘉应官员帮衬,“王女来到嘉应后,韵华坊和梅府的祟气搜查中,都有她的身影。”

柴桑官员:“不仅如此,赵德清的肉身,正是王女所绞灭。”

“我不信,”有人说,“她一个没有筑基的修士,怎么可能对付得了赵德清,踏云会的那么多修士加起来,都对付不了。”

柴桑官员:“不信你就去问拂尘长老,这是拂尘长老亲口所说,长老都解决不了的麻烦,王女身受重伤,就是做到了。”

那人道,“就算如此,最后赵德清所化的巨骨人,明明是复金殿下所斩灭的。”

柴桑官员:“那又如何,赵德清的巨骨没比他的肉身强多少,不过是用白骨堆高了个子。王女能对付得了上千的白骨和赵德清的肉身,也肯定能对付得了巨骨人,只不过当时她肯定出了事,没有发现赵德清被献祭了。”

反对王女的官员冷笑,连连摇头。

他们道,“退一步来说,就算王女凭借练气之躯,真的有那个本事,但她终究是个女子,而且修为连复金殿下的万分之一都没有。这两位王族后生,孰好孰坏,你们看不出来吗?”

柴桑官员:“既然你都拿出来比了,我还想说,王女贵为天都林氏,有天都的血脉,而复金殿下再怎么说,也只是西夏人,和我们不同根同源。”

两队人马唇枪舌战,快要打起来。

非嘉应和柴桑的官员,很是无语地看他们对喷。

他们摇头,“这有什么好争的…你们在这儿争来争去,说不定复金殿下和王女两人关系融洽,兄友妹恭呢。”

这厢被‘兄友妹恭’的林以纾终于接受完所有地方官员的觐见。

官员归位,朝她齐身行礼。“王女万福。”

林以纾背过手,有模有样地开口,“起宴。”

丝竹声响起,高台升乐舞,林以纾面前的玉案上,接连被摆上飨食。

玉壶倒美酒,酒斛中散发香气。

林以纾好奇地看了一眼,却不准备大醉一场。

醉酒误事。

古往今来,尤其在小说里,所有不幸的情节都是因为醉酒导致的。

酒后出丑,酒后吐真言,酒后杀人,酒后乱X。

林以纾绝对不想经历这样的情节,所以她今日特地给自己准备了个法宝。

‘解酒珏’。

崇林王送给她这么多华而不实的法宝,此乃其中之一,终于在今天派上用场了。

手握此法宝,就算喝千斤酒都不会醉。

林以纾将‘解酒珏’握在手心。

握完没多久,许多百官便来敬酒,林以纾淡然以对,推杯换盏,自叹有先见之明。

百官脸都喝红了,她千杯不倒。

她好言以劝:“别光喝酒,吃点菜啊。”

到了戌时,来敬酒的官员少了许多,林以纾得以放下酒斛,吃些肉羹。

菜肴太多,林以纾每样都尝一口,有人将碟子撤下去,再递上新的,她再每样换着吃。

她觉得好吃的,碟子才会被留下来。

碟子换到第三趟,又有人来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