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
“什么?”陈娘手中扇动的团扇停下,她立即走了过来。
林以纾一回神身边多出一个人,眼中充满八卦求知欲地看着她。
林以纾被吓得往复金珩身旁退一步,复金珩撑住她的腰,将她扶正。
陈娘:“姑娘,你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林以纾小心翼翼地重复一遍,“我们两,一开始是兄妹,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变成了夫妻。”
林以纾谎话硬说。
陈娘显然是一个非常热衷于猎奇八卦的女娘,她原本懒洋洋的气质消散,陡然非常有精神气。
陈娘:“你们是亲兄妹,还是不亲的兄妹?”
林以纾:“那定然是...不亲的兄妹。”
陈娘:“你们怎么认识的?”
林以纾:“呃...小时候家住的近,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陈娘:“你们以前当兄妹处的,后来是怎么动心的?”
林以纾:“啊...机缘巧合看对了眼...”
林以纾快编不下去了。
陈娘:“如果你们是亲兄妹,你们还愿意违抗世俗,在一起吗?”
陈娘短短一句话,一整本违规题材脱口而出。
林以纾:“.......”
那必然不能的,如果真成了,就要被送去德国看骨科了。
但为了迎合陈娘的心思,林以纾斟酌地回答,“我想和他在一起,永远都不希望他和我是亲兄妹。”
陈娘:“你们的爹娘支持你们在一起吗?”
够了,这是要查户口吗!
林以纾编累了。
但话就是这么流畅地说出来。
林以纾:“不支持,你知道为什么不支持么?”
林以纾反客为主。
陈娘好奇地凑来耳朵,“为什么?”
林以纾用起说书的语气,“因为我们两人曾各自都有婚约!”
陈娘一拍手掌,“那可怎么办啊。”
林以纾:“我因为这件事在祠堂前不知道跪了多少遍,我在佛前苦苦请求都没有用,最终,在一个月黑逢高的夜晚,我和他...咳嗽,私奔了。”
复金珩垂眼瞥着胡编乱造的少女。
不等陈娘问,林以纾继续说,“我们二人私奔后,当晚就被发现,被我家里人派出来的侍卫追到了悬崖边,逃无可逃,我爹他不容我们二人在一起,下令让侍卫对我的郎君射箭,当时我看到箭飞过来,一个飞扑就扑向了他,然后...”
林以纾吸了一口气。
陈娘把耳朵怼过来,“然后怎么了?”
林以纾:“老板娘,你要是想听后面的事,不如就答应我的请求,带我们去看看傀儡皮吧。”
陈娘一口气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卡在了正中间。
八卦的求知欲暂时离开她的躯壳,理智再次回到她身上。
陈娘重新拿起团扇,“放你们进去也不是不能,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是真的夫妻。”而不是来作乱的对家探子。
林以纾往复金珩身旁一站,“老板娘,你看我们不像么?”
陈娘来回打量:“郎才女貌。”
她问,“你们是真的夫妻么,举止不怎么亲近。”
林以纾:“这世上哪有不真的夫妻。”
陈娘:“之前有一对夫妻来过韵华坊捣乱,后来查出来,两人来韵华坊之前,甚至都没见过几次面。”
陈娘:“所以,我真好奇,你们是实打实的、那种亲过嘴的夫妻么。”
林以纾:“亲过、亲过。”
林以纾脸皮厚,不过是说一句的事,有什么好害羞的。
这位老板娘,总不可能和柴桑那个卖花灯的一样,让他们现场亲一个试试。
陈娘:“那你们亲一个试试。”
林以纾:“......”
林以纾短暂地闭上了双眼。
不是,在天都做生意的,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任务么。
看到一对道侣都要让人家亲一下?
林以纾:“老板娘既然不信我,那我也不必在此强留了,郎君,我们还是走吧。”
林以纾申请退场,她编不下去了。
陈娘:“姑娘,你若是能证明你们是真的夫妻,我二话不说,立马带你们去三楼看傀儡皮。”
她加码,“寻常人要去三楼,至少要提前三天预约才行。”
林以纾非常心动,但总不可能跟自己王兄真的亲嘴,那该多罔顾礼法啊...
林以纾转身,朝复金珩使眼神,无声地道,‘我们走罢’。
复金珩应该是看懂了她的眼神,朝她走来。
却是伸出手,揽住了林以纾的腰。
林以纾:“?”
林以纾没能反应过来,腰身一紧,她被揽入了复金珩的怀中。
少女纤细的身影被宽大修长的袍服遮盖,复金珩的手捧住她的脸,弯身‘吻’了过去。
在袍服的遮盖下,少女的脑袋后仰,像是真的被吻到了一般。
温热的呼吸在鼻尖交错,林以纾的唇离复金珩的只有咫尺之远,两人近到林以纾的眼睫毛几乎是在复金珩的脸上翕动,鼻尖错着鼻尖。
陈娘手上的团扇掉落在地上,和店家一起目瞪口呆。
半响过后,少女被松开,双靥通红地后退,用手撑住屏风。
吓、吓死了。
她转过头,盈润的眸子嗔怪地看向陈娘,看得陈娘都不自觉地愧疚起来。
林以纾的唇色鲜艳欲滴,是因为刚才王兄用手指在她的朱唇上按了好几下。
林以纾咬住自己的嘴唇。
陈娘起身道,“是我错了,原来是真的年轻夫妻,你们的感情...可真好啊。”
林以纾看向复金珩。
这个可怕的男人一脸面无表情,冷静到几乎像是没有感情。
复金珩冷淡地开口,“带路。”
在店家和陈娘的带领下,林以纾前往去三楼的路。
三楼和一楼的热闹不同,冷清而安静,连气温似乎都低些。
三楼被一扇厚重的木门封住,推开后,迎面吹来一种类似于油脂t燃烧的气味。
宽敞的堂厅露出真容,三楼的傀儡皮坊四周悬挂厚重的帘布,隔绝外界的视线。
一排排整齐的木桌排开,每个木桌上都摆放有各种制作人工皮的工具和材料。
陈娘解释道,“我们三楼,是参考东洲的那些傀儡坊建造的,你们去东洲,应该能看到更正宗的工坊。”
木桌前,工匠们全神贯注,他们手持细小的刀具,轻柔而精确的裁剪特制的皮料。
皮料质地柔软细腻,几乎与真人肌肤无异。
陈娘:“我们这里的每一片皮料都经过精心的挑选和处理,确保它们最终真的能逼真如人皮。”
她道,“东洲虽然擅器修、擅制傀儡,但是他们制作出来的傀儡,要想栩栩如生,还是需要我们嘉应的刺绣工艺,所以我这里的人工皮,基本都是东洲的客人来买。”
只有东洲的器修们才喜欢制作傀儡,其他地方的修士,更喜欢召灵。
毕竟制作傀儡,耗钱又耗力,只有富庶如东洲,才消耗的起。
厅堂的另一侧,有几排巨大的架子,上面整齐地排列半成品人工皮,这些皮料光滑细腻,散发光泽。
架子旁边的柜台上摆放着颜色各异的颜料和刷子,用于给人工皮上色,使其更接近真实的肤色。
林以纾看着这些皮,恐怖谷效应犯了,头皮发麻。
但没有忘记正经事。
她攥紧罗盘,四处地走。
谁曾想,陈娘突然走到她身旁,擡起她的手,“姑娘,你不可以带外物进工坊。”
陈娘用巧劲儿收走林以纾手上的罗盘,“这是什么?”
陈娘认识罗盘,“探祟气的罗盘?”
她笑道,“这位小友,你竟然怀疑我们工坊用祟气制作人工皮么?”
林以纾:“我随手带出来的,并不是针对韵华坊。”
陈娘:“小友你放宽心,只要你拿的不是害人的东西,我不会责怪于你,相对的,我们工坊,也不可能用害人的祟气。”
这句话落下,陈娘手中的罗盘一颤,指针左右地猛烈晃动。
陈娘:“......”
她不可置信地环顾自己的工坊,召来侍从,让他们立即前来排查祟气。
怎么可能?她的工坊里,到底何时混进来了祟气?
陈娘确实没有骗人,韵华坊一直管控严格,从未出现过祟气这样的害人东西。
她本人十分害怕邪祟,对这方面尤其提防。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她比林以纾还急着找出源头。
林以纾出言安慰:“老板娘,我们一起找找吧。”
林以纾迈着小碎步,跟紧在复金珩身后,她觉得,王兄应该比她手中的罗盘管用。
也许是复金珩周身的气质太容易让人信服,那些侍从、店家,甚至是老板娘都跟在他身后仔细巡起工坊。
搜着搜着,陈娘突然觉得不太对劲起来。
不是...到底谁才是老板?
他们这么亦步亦趋地跟在复金珩身后,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韵华坊的主人呢。
复金珩擡起手,从皮料的缝隙抽出一块有巴掌那么大的皮。
复金珩:“找到了。”
林以纾手中的罗盘对着这块碎皮用力地摆动。
她好奇地凑过去看,这么小小一块皮,为什么会让罗盘转动地这般厉害。
她用手指戳碎皮的表面,柔软的、细腻的,和真正的人皮确实十分相像...
复金珩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这确实是真的人皮。”
林以纾:“!”
林以纾飞快地缩回自己的手指。
陈娘急切地将工匠聚集起来,审问他们,到底是谁制作的这块皮料。
工匠们面面相觑,互相摇头。
最终一个女匠举起手,“陈娘...也许,我知道。”
她道,“三年前,有个和我共事的绣娘离开了工坊,她的绣技十分精巧,和这块人皮的绣法非常相似,我想,也许是她遗留下来的。”
林以纾眼神震动,若有所思。
三年前...那追查起来,可就更难了。
陈娘让店家拿来韵华坊的名目簿,往三年前的名目翻,在一群名字中,找到‘明红霞’这三个字。
名字后,描写了她是个三十多岁的绣娘,居所不定,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描述。
问那位知情的女匠,她摇头,“她经常埋头刺绣,我也不知道她到底住哪里,也不知道她离开韵华坊后,到底去了哪里。”
林以纾心觉可惜,她朝陈娘问,“这块皮,老板娘可否卖给我。”
都到了这个时候,陈娘也算是知道林以纾和复金珩,绝对不是简单来买东西的人物。
她脸色凝重地将碎皮递到林以纾手上,“这块皮可以给你,但你们搜出缘由后,一定要告诉我,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这种事,我不放心。”
林以纾:“定然。”
手中的碎皮烫手,被林以纾塞进纳物囊。
她眉头紧锁地随王兄离开韵华坊,回梅府的马车上,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她实在想不通到底该怎么去找到那个绣娘。
复金珩:“殿下在想什么?”
林以纾:“王兄,你不疑惑么,从刚才走进韵华坊,到现在走出来,我心中全都是疑问,总感觉人皮的事朦朦胧胧的,看不清。”
就这么薄薄一块皮,都没法用搜尸摸骨术。
复金珩:“我的心中确实也有疑惑。”
林以纾:“王兄想知道什么?”
复金珩看向她,“我到底何时同殿下一起私奔的?”
林以纾:“.......”
复金珩:“那道箭射向我的时候,殿下是如何护住我的?”
林以纾:“.......”
林以纾的脑袋,越埋越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羞耻来。
不远处的韵华坊中,陈娘一拍大腿,站起来,“完了!”
店家如临大敌,“怎么了?什么完了,怎么完了?”
店家拔剑四顾心茫然。
陈娘:“忘了问问那位小姑娘,他们最后到底是如何私奔成功的了。”
店家:“.......”
‘私奔成功’的林以纾已经回到梅府,她将碎皮交给了踏云会。
接下来的数日里,她一直随踏云会出去搜查皮囊之事。
嘉应之大、之安宁、之繁荣,衬得他们这群忙忙碌碌的踏云会修士们像一群无头苍蝇。
连日来没有收获,修士们垂头丧气。
为了振奋士气,崇林王传音到嘉应,建议林以纾,作为天都王女,将大家召集在一起,鼓舞人心。
林以纾不会振奋人心,但是她有钱,她决定出钱包下明月楼,请大家去嘉应最大的宴楼游玩、享宴。
连同嘉应的地方官员们,一齐请了。
日子定在明日。
而今日,则是踏云会难得的休沐日,长老们不再布置课业和任务,年轻的学子们也能喘口气。
梅夫人在府中摆茶水宴,年轻的修士们脱下了校服,在梅府中游园、赏花、嬉戏。
不仅仅踏云会的修士们,梅府也邀请了嘉应当地的一些的官宦之后,世家子弟。
年轻的郎君、女郎们各自聚拢,嬉笑声错落地响起。
林以纾趁着休沐,去了梅府的书阁。
她想去找找有关血契的书。
梅夫人说梅府的书阁书籍种类齐全,林以纾此次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解开血契的经书。
书阁空旷,只有十来个修士在里面找书、看书。
林以纾走入排排的书架间,去寻找经书。
正找着,不远处传来修士的议论声,林以纾驻足。
因为她在那群人的议论声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个修士道,“你们东洲人不知道,其实王女早在三年前就对宋公子情根深种,对她而言,宋公子不可能只是个炉鼎,我打个赌,王女最后肯定会和宋公子结契。”
另一个修士道,“我倒是觉得王女更喜欢北境少主,他们毕竟有婚约,如果你说她喜欢宋公子,那她为何不为了宋公子去解除和北境的婚约。”
“婚约哪有这么好解的,手续繁杂。”
“宋公子和王女总是水火不容,我才不信他们会在一起。”
几个修士聊的热火朝天,比王奉成的嘴皮子还碎,甚至开起赌来。
“我赌王女最后会和北境少主解除婚约,和宋知煜在一起。”
“我赌王女最后会抛弃炉鼎,和北境少主成婚!”
各方争论不止。
这些声音通过听音铃铛,清淅地传到林以纾耳中。
林以纾:“.......”
踏云会地课业还是太少,大家竟然还有闲心思关心这个。
林以纾努力忽略这些声音,踩上小凳子,去瞧最上面一排书架上有哪些经书。
挨个地看过去,往右边探出身子。
最上面一排并没有,林以纾摇头,踏下小凳儿,一t只手从后方撑住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子。
林以纾惊讶地往后转,对上一双清冷的眼。
北境少主?
两人对视。
景寅礼:“殿下,你听到他们的赌约了么?”
林以纾:“听到了...”
她还愣着神,景寅礼凑近,他擡起手,将一支发钗簪到林以纾的发髻中。
他低沉的声音传来,“殿下,你赌谁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