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温柔地洒在病床上。
林笙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
一夜无梦,这是她生产后睡得最沉、最安稳的一夜。
身体深处那种被掏空的疲惫感似乎消散了不少,连带着精神也清明了许多。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旁边的婴儿床——
空的。
心里猛地一紧,她瞬间坐起身,目光急切地在病房内搜寻。
然后,她的动作顿住了。
在靠近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周祈年正坐在那里。
晨光勾勒着他深邃的侧脸轮廓,他微微低着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和……温柔。
他怀里抱着那个小小的襁褓,一只手稳稳地托着,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奶瓶,正小心翼翼地喂着小糖果。
小家伙闭着眼睛,小嘴巴有力地吮吸着,发出满足的细微声响,两只小手还无意识地搭在奶瓶上。
周祈年的动作看起来有些生涩,但极其小心,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阳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这一幕安静、温暖,甚至带着一种不真实的美好。
林笙怔怔地看着,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漫过心田,冲淡了昨日留下的冰冷和疲惫。
她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更没想到,这个在她认知里总是带着冷硬、偏执甚至疯狂的男人,会有如此……笨拙而耐心的一面。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周祈年抬起头,目光与她撞个正着。
他眼神清亮,没有丝毫宿醉的浑浊,显然已经清醒很久了。
看到她醒来,他脸上没有意外,也没有任何不自然,只是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声音低沉而平和:“醒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奶瓶,里面的奶液已经见了底,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像是邀功般的细微雀跃:“他很乖,喝完就睡了。”
林笙抿了抿唇,移开视线,没有接话,但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些许。
周祈年也不在意她的沉默,他将空奶瓶轻轻放在一旁,调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让小家伙睡得更舒服些,然后像是闲聊般,目光落在小糖果恬静的睡颜上,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遥远的回忆。
“小初刚出生的时候,半夜也总是醒,哭闹着要喝奶。”他顿了顿,语气平和听不出情绪:“那时候夜里总是我起来,冲奶粉,喂她,拍嗝……一开始也手忙脚乱,后来就熟练了。”
他提起女儿,那些被他刻意忽略被她强行压制的,属于他们共同拥有过的、为数不多的温情碎片,猝不及防地被翻捡出来,摊开在晨光里。
林笙的心口像是被细小的针尖密密地扎了一下,不疼,却带着绵长的酸涩。
她依旧沉默着,垂在身侧的手却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她只能沉默。
周祈年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回应,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孩子,目光时而落在小家伙脸上,时而飘向窗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病房内再次陷入一种微妙而并不算尴尬的寂静。
直到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铃声来自周祈年的口袋。
他微微蹙眉,似乎不满这铃声惊扰了怀中小家伙的安睡,他动作极轻地将已经睡熟的小糖果放进旁边的婴儿床,盖好小被子,这才走到稍远一点的窗边,接起了电话。
“喂?”
林笙听不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她看到周祈年接起电话后,背对着她的身影明显僵硬了一瞬。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语速很快,带着焦急。
周祈年一直沉默地听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缓慢地,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声调反问,声音低沉得有些发哑:“……她签字了?”
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
然后,林笙听到他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却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窗边,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孤寂,又带着一种沉重的压抑。
林笙看着他紧绷的背影,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很少见到周祈年流露出这种……近乎沉重的情绪。哪怕是之前他们争执最激烈的时候,他的情绪也多是外放的愤怒、痛苦或偏执。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种仿佛被无形巨石压住的沉寂。
周祈年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色比刚才苍白了些,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凝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于物伤其类的悲凉,但更多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冷硬。
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林笙,脚步沉稳地走到她床边。
“笙笙。”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穿好衣服,跟我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