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善方最终还是退了一步,写了一道简略的奏章说明情况,该怎么定夺圣上跟刑部自有道理,他反正不管了。
消息传到京城后,恰好秦朗的新报发售。
秦显给弟弟弄了一个关于运河的报刊,这次的文章跟从前不一样,也不怕旁人将两者联系在一块。至于有没有人猜到夸陈尚书的稿子是他弟弟写的,秦显也不担心,猜出来又有何妨,他弟弟夸人还夸错了?
这回的《南行游记》并未让小乞兜售,秦大公子动用了关系,把自家弟弟的文章放在了各大书坊最显眼的位置,只要进去了必能一眼看见。
随着游记销售一空,有关户部尚书陈善方南下期间办案的传闻也迅速在京中传开。
百姓对此议论纷纷:“没想到,先前京中粮价高昂都是那些粮商作祟,并非是南方没粮。粮食都运到了粮商手里,再由着他们把控粮价,咱们饿着肚子吃不着饭的时候他们却富得流油,当真就没有人管管这些奸商吗?”
“管啊,陈大人这不是正在管么,我听说陈大人原本是想要判处对方死刑的,但是考虑到死刑需要刑部核查,这才没有将那人就地正法。”
“陈大人实在高义,如今像他这般一心为百姓着想的官员已经不多了。”
身旁有人对他使了个颜色,敢这么说,不要命了这是?
自从那个《京城小报》横空出世之后,京城的百姓便喜欢有事没事议论官员。原本众人看着那小报上各式各样的癖好都觉得京官没救了,早已对他们绝望,不想朝中还有一位沧海遗珠!跟这些奇怪的京官比起来,工部这位尚书大人不仅正常,而且还人品贵重!
百姓有多敬佩陈善方,京城的粮商便对他有多恨之入骨。
他们是赚了不少钱,但不也会孝敬京城的官员么?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了,即便陈善方没得到孝敬也没必要盯着他们往死里揍。听闻陈善方还想给那洪三判死刑,言下之意,是不是也想迫使刑部砍他们的脑袋啊?
这事儿闹得有些大,袁恩清生怕最后波及到自身,赶忙前往谢家求救。
他岳父如今在西南带兵,袁恩清只见到了谢家那位资质平平的二老爷。兴许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谢二老爷答应去东宫给他探一探消息。
袁恩清回家之后依旧忐忑,每日定要骂那罪魁祸首三百遍才得安心。
这陈善方好歹也是太子器重的人,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他虽只是个商贾,却也同太子的外祖家关系匪浅,他如此得罪自己就不怕被太子记恨?
无独有偶,裴元玺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袁恩清这名字他听说过,先前舅舅跟自己提过两遍,言明此人很有经商的天赋。他多年来为自己造势、招揽官员花费不小,多是谢家为他打点,但是谢家也并非巨富,这笔钱归根究底大多还是袁家出的。
袁恩清身份是不高,但也是为他出过不少力的,陈善方不至于一点不知。既如此,他为何还要将事情闹大?
裴元玺不会坐视不管,他让谢二老爷转告袁家放宽心。袁家不会受大罪,顶多出点血,但是这洪三多半是难逃一死了。先前已经朝廷赈灾不力以致百姓心中多有怨气,如今陈善方的事又闹得沸沸扬扬更加激起了民愤,父皇为保全朝廷名声不会坐视不管的。
一如裴元玺预料,皇上听闻汴州的案子涉及到京城粮价,立马判了洪三死刑。不论是洪三亦或是柳吉都不足以让皇上跟刑部重视至此,但是牵扯到粮价就不一样了。这些商人闹得太凶,想到朝廷一月前的窘境,皇上自己都对他们恨得牙痒痒。
至于同洪三勾结的粮商,皇上并不打算判处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如今朝廷缺粮,想要脱罪多少得将高价买入的粮食再吐出来。再一纸诏令,勒令各地粮商不许恶意涨价,违者抄家发卖。
袁恩清没等到死罪,却等到了朝廷要查收袁家粮食的消息,一时间怒极攻心,直接晕了过去,要他粮食等于断他财路,这比要他死还要难受。
袁恩清难受,其余粮商也没好到哪里去。北方无粮,他们费尽心思才从南方运了这么多,打算趁着冬小麦出来前再赚一笔,这下可好了,先前的筹谋全打了水漂。该死的陈善方,若不是他从中作梗,何至于此?
从今日起,他们便与工部势不两立!
京城的判决还没传入汴州,城外河堤处,陈善方挽着裤脚巡视完后,毫无所觉地与裴元珩等人汇合。
几个人一整日都在监工,东奔西走的,体力也快消耗光了。
想到日后还要借着陈善方的名头行事,裴元珩难得对他起了一丝丝的愧疚之心,遂将自己从路边买到还没来得及吃的饼子递给对方:“陈大人劳累一天怕是早就饿了,这饼子味道应该不错,陈大人不妨尝尝?”
陈善方受宠若惊地接过来,狐疑地打量对方,晋王为何突然对他这么好了?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打算?
怎么都想不通的陈善方低头啃了一口饼子,刚嚼了两口就差点喷出来。
他从未吃过如此难吃的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