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康闻言挑眉,“粮仓呢?我记得大兴县应有常平仓,储粮以备不时之需。”
马义立即接口道:“老爷有所不知,去岁收成就不好,仓里本就没剩多少粮。今年开春为稳定粮价,平价售出了一些,剩下的……前些日子鼠患严重,损耗颇大,加之……呃,有些陈粮霉变,实在不堪用了。”
牛武在一旁瓮声瓮气地补充道:“是啊老爷,库房里都能跑马了,耗子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
而李林甫却是紧抿着嘴唇,垂眉低首地坐着,一言不发,犹如老僧入定。
苏康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心中不由得冷笑了起来。
鼠患?霉变?真是好借口。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梁县丞,带本官去府库看看吧。”
苏康站起身,不容置疑地说道。
梁欢、马义和牛武三人对视一眼,只得应允:“是,老爷请。”
李林甫依旧是没有吱声,默默地跟在众人身后,仿佛要置身事外。
这个李县尉,倒是有点意思。
苏康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暗自感到奇怪,并暗暗留意了起来。
银库打开,果然如牛武所说,空空荡荡,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旧的空箱子,积满了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息。
“账面上应该还有三千两银子,何在?”
苏康翻看着马义递过来的账册,淡淡问道。
这话问得马义擦起了冷汗,急忙辩解道:“这个……主要是支付了衙役俸禄、修缮河道,还有……还有给上官的冰敬炭敬,早已支用完毕了。”
苏康不置可否,又走向粮仓。
巨大的仓廒里,只有最角落堆着薄薄的一层粮食,恐怕连一百担都不到,而且质量堪忧,与账册上记载的数千担存粮相差何止千里!
“这就是你们说的,不堪用的陈粮?”
苏康抓起一把明显是后来撒上去做做样子的霉米,在指尖捻了捻,“本官看,这米‘新’得很啊。”
梁欢不由得干笑两声:“老爷明鉴,实在是……实在是艰难。”
苏康没再说什么,目光扫过空荡的库房和面前这三个心怀鬼胎的下属。
他知道,这大兴县的水,比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自己这个光杆县令,想要在这里立足,打开局面,恐怕得费一番功夫了,而且,必然要触碰到巨大的利益集团。
“回衙吧。”
苏康转身离去,声音听不出喜怒。
回到后衙简陋的住所,王刚忍不住骂道:“少爷,这帮龟孙子肯定把银子粮食都贪了!你看他们那肥头大耳的样子!”
柳青冷静分析:“账目做得看似平整,但仓促之间,必有破绽。而且,他们如此有恃无恐,背后定然有人。”
苏康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贪是肯定贪了。而且,能把这大兴县掏空到如此地步,绝不仅仅是梁欢这几条小鱼小虾能做到的。他们背后,站着大佛呢。”
他想起离京前,左相刘文雄隐晦的提醒,让他小心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尤其注意与京城贵人的牵连。
“二皇子……赵天睿……”
苏康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寒光一闪,“看来,我这‘穷县令’的第一把火,得先从这窝老鼠烧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