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那半块碎玉，凉意透进骨头：\"他可说是谁定的？\"
\"说是个穿青布裙的婆子，口口声声说替主子办事。\"贾蔷突然压低声音，\"我套他话时，见后堂有个匣子，里头全是玉粉——真玉要磨成粉，得费老大劲呢。\"
第三次回溯。
我跪在宝玉床前，他额角还渗着汗，攥着我的袖子直发抖：\"林妹妹，那白胡子老头说...说玉里封着我命数...\"
我抚开他汗湿的额发，凑到他耳边念：\"玉碎香残实可伤，柔肠寸断更堪悲。\"这是前日他在桃花诗会上写的句子，当时他醉眼朦胧，说\"若玉碎了，我倒能活得轻松些\"。
宝玉睫毛颤了颤，瞳孔慢慢聚起焦距：\"林妹妹？\"
\"是我。\"我把参汤递到他唇边，\"你说要和我读一辈子《西厢》，怎么倒被块石头吓着了？\"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发疼：\"那玉...真的不对。
昨儿我在祠堂，玉烫得我手背起了泡。\"他掀开袖子，腕间果然有片红痕，\"林妹妹，你信我么？\"
\"我信。\"我替他盖好被子，\"等查清楚了，咱们把假玉砸了，换块糖人挂脖子上，好不好？\"
他笑了，像小时候在梨香院抢糖蒸酥酪时那样，眼尾弯成月牙：\"好。\"
袭人端着药碗进来时，宝玉已经睡着了，手还松松攥着我衣角。
我退出屋子，见廊下桂树影子里站着个人——秦可卿，月白缎子斗篷被夜风吹得翻卷，鬓边珍珠簪子闪着幽光。
\"蓉大奶奶？\"我走过去，见她指尖掐着帕子，帕角浸了水似的湿。
她拉着我往假山后走，脚步急得发飘：\"林妹妹，我刚在宁国府听赖升家的说...贾环找了个江湖术士，说要借通灵宝玉的气数冲喜。\"她喉结动了动，\"冲的...是他自己的喜。\"
我脊梁骨发凉：\"什么喜？\"
\"他说...说老太太要给他指婚，娶南安王府的郡主。\"秦可卿的声音抖得像秋蝉，\"可那术士说，得用宝玉的玉镇着，才能压过宝玉的贵气。\"
月光突然被云遮住，假山石的影子罩住我们。
我摸着袖中贾蔷给的碎玉，想起赵姨娘当票上的日期——正是宝玉玉第一次发烫那日。
原来他们早就算计好了，先换玉，再借玉生事，最后...
\"林妹妹？\"秦可卿碰了碰我胳膊。
我抬头，见她眼尾泪痣被月光浸得发亮：\"你怎么知道的？\"
\"尤氏姐姐让我留意这些。\"她低头绞着帕子，\"她说...贾府容不得两个凤凰。\"
风卷着桂香扑过来，我望着怡红院窗纸上晃动的人影，突然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今日回溯次数已用尽。\"
紫鹃举着灯笼找过来时，我正攥着贾蔷给的碎玉，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秦可卿已经走了，只留下半句未说完的话：\"那术士今晚亥时三刻在后巷码头交货...\"
后巷码头？费婆子今夜亥时三刻的船...
我望着潇湘馆窗纸上晃动的竹影，把碎玉、当票、鹦哥的本子全收进妆匣。
铜锁咔嗒一声扣上，声音响得像道惊雷。
亥时三刻的船，该靠岸了。
有些蛇，是时候拔了毒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