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怜他,我可怜!!!
卫青檀再也忍不住情绪, 眼眶一涩,直接飞扑过去,但他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师尊还附身在自己身上——师尊就是个醋坛子!!!
明明都快挨到温罗了, 下一瞬眼前光芒浮动,方才修长的少年身躯, 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只灰毛的长耳兔, 苍云秋现身,单手揪着兔子的后颈皮, 直接将冲向别的男人的兔子, 稳稳提住了。
“不许。”苍云秋话少语气冷, 用自己的灵力将兔子整个包裹得严严实实, 密不透风。
卫青檀“唔”了一声, 理智又回来了, 粉嫩的三瓣嘴刚蠕动, 一个清晰的字眼都没能吐出来, 下一刻又一股灵力猛袭而来,直冲苍云秋!
不管是温罗, 还是师尊, 都站在修真界的顶端,实力非比寻常, 可不似之前那些晚辈之间的小打小闹。
兔子骇得两只耳朵唰得一下竖了起来,瞪圆了乌漉漉的眼睛, 又“啊”了一声,才张开口, 两股灵力碰撞时激起的劲风,就猛倒灌进了嘴里, 到嘴的话也被风刃割得七零八碎,含糊不清。
卫青檀猛咳嗽两声,被提在半空中,兔子腿虚蹬,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苍云秋忙轻拍他的背,温柔地为他顺气。
“放开我儿子!”
温罗眸色骤寒,方才的温柔瞬息间消散殆尽,出手又快又狠,还非常精准!
没有一丝一毫灵力打在兔子身上,尽数往苍云秋身上招呼!
而苍云秋哪怕如今只是残魂,亦不是等闲之辈,更何况师尊的醋劲一上来,那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这俩人要是动起手来,还不得把中心塔直接拆了?
卫青檀清了清嗓,赶紧叫停。
“别打别打!快住手!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手……咳咳…”他怕温罗不答应,一时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一句,“爹爹,不要伤我师尊!”
就是这么一声“爹爹”,让温罗神情一变,施法的动作略顿。
卫青檀趁机又急急用两只前爪,抱着师尊的手臂,忙道:“师尊莫伤我爹爹!”
如此二人这才停了手,但很显然两人之间的关系颇为紧张,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水火不容。跟仇人一样,你想杀我,我也想杀你。
温罗才一收手,就呵命苍云秋把兔子放下,苍云秋自是不肯,还将兔子抱在怀里,一边轻抚兔子头,一边神情自若地道:“这是我的兔子。”
“他是我的儿子!!!”温罗重重一掌拍在轮椅扶手上,素来冷峻的面容,此刻更添几分森冷。
再这么争执不休的话,只怕又要打起来了。
卫青檀不希望他们打架,忙挣扎着从师尊怀里跳了下来,然后蹦跶蹦跶地跳到了两人中间,非常公平两头劝。
“爹爹莫生气,师尊他没有恶意!”然后又偏头跟苍云秋道,“师尊,爹爹待我真的特别好,他绝不会伤害我!”
温罗冷冷一笑,目光森寒:“什么师尊?他算你哪门子师尊?与你结了师徒契么?教了你什么本事?还是护你周全了?你心心念念他是你师尊,可他倒好,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你还那么小!!”
提及这事就生气,温罗的声音无比阴寒刺骨,望着苍云秋的目光,宛如刀刃一般,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纵然如此也难消心头之恨!
他的儿子!他的宝!!
居然被一个半截入土的老木头拐走了!
搁谁谁不气!
“我千算万算,处心积虑为你寻觅良人,竟不曾想最终被此人捷足先登!”温罗积怨难消,用词也近乎刻薄难听,“他但凡有点廉耻之心,就该明白你那时尚年幼,涉世未深又心性纯良…!你还什么都不懂!他以皮相诱你,以师长身份牵制你,还以权势相压,当众与你结契,师徒不是师徒,道侣不是道侣!秽乱仙门,拐走我儿,难道我不该骂他吗?”
“我恨不得杀了他,也难消心头之气!”
“爹!”兔兔惊呼,“我是真的爱他!没有被诱|骗,也没有被逼迫,我真的喜欢!”
“喜欢又如何?他没保住你,就是他的错!身为天司之主,理应顾全大局,我可以不计较苍云秋屡次犯我天司,但身为你的父亲,我绝不能原谅他对你做的事!”温罗的声音更阴沉了,周身浮动着金色的波浪,隐隐能看见身后金龙的幻影。
可见他动了多大的怒,哪怕此事已过去三年,依旧恨意难解。
卫青檀从未想过,原来温罗就算得知了真相,依旧把他当儿子看待,更没想到身为天司之主的温罗,竟把这个假儿子的安危,看得比天司的威严还要重要。
气氛不算融洽,简直可以说是剑拔弩张。
苍云秋静静听完温罗的宣泄,才正色道:“我待他真心,绝无半点虚情假意。”
温罗冷笑:“那又如何?喜欢我儿之人,各个都是真心,也各个都无半点虚情假意!难道就因为你对我儿是真心,我就应该把他许配给你?笑话!我儿那么好,本就是世间难得的无价珍宝,喜欢上他就跟凡人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可平白无故被你祸害了去!你还让他年纪轻轻就惨死!!”
这是温罗最难消的心结,堂堂仙尊居然那么无用,连他儿子一具完整的骸骨都没能保下!
“你既那般偏爱你的大弟子,何必再来招惹我儿?”
温罗早就打探清楚当夜发生了何事,在他看来,苍云秋就是在陆北辰和卫青檀之间做出了选择——选择了陆北辰,从而让他儿子死得透透的,连一块骨头,一片血肉都没能留下来。
当夜亲眼目睹的人都知道——苍云秋紧紧抓着陆北辰的手腕,将仅剩的灵力,尽数灌输进了陆北辰的魔体中,让其免遭魔气吞噬而亡。
而他苦命的孩儿,那么弱小,那么可怜,还那么怕冷,孤零零地倒在冰冷的雪地里,一身红衣艳丽得惊人,不知是本来就那么鲜艳,还是被鲜血又染了层色,见过的人都说,从未见过那般浓艳的颜色。
在浓艳的红色包裹下,那时的卫青檀面色白到惊人,在消失前的一瞬,几乎比雪色更加苍白。
那种场面温罗没能亲眼目睹,但只听三言两语的描述,脑中就已然有了画面,光是想一下,心都要疼碎了。
他苦命的儿子!
死的时候还不及弱冠,事后修真界风言风语,满天乱飞,说什么的都有,因为陆北辰当夜穿了一身红衣,还跟卫青檀十指相扣,竟连卫青檀一人侍二夫,不堪受辱,自绝而亡的鬼话都有。
温罗只是腿废了。
只是不能离开天司。
他不是耳聋眼瞎了,不是死了!!!
怎么能容忍世人这般践踏他的儿子!
真儿子如何?假儿子又如何?
在这个世间能心甘情愿放尽半身血,只为替他治疗腿疾的人,只有一个,不是亲骨肉,胜过亲骨肉。
所以,他还是坐着轮椅下了天司,亲自为他儿子讨回公道。
温罗的心又疼了起来,非常剧烈,犹如被锋利的刀刃穿过心肺,疯狂乱绞。
他好好的儿子,活生生的儿子,就那么不明不白被人强行掳走成亲,还在成亲当夜惨死!
死得透透的!
他曾经送给儿子的龙甲衣,还有几样法器,在儿子死后,尽数回归。
法器已通灵识,本该殉主,是卫青檀不允许他们殉主,还仔细清洗了上面残留的灵力和气息,他那时误以为温罗得知真相后,绝不会原谅自己,所以才尽数退回温罗送他的礼物。
殊不知当温罗看见那些法器时,是何等的肝胆俱裂,痛不欲生。
作为父亲,当那些浸透了缠绵缱绻之色的谣言传进耳中时,温罗想血洗仙门的心都有了。
明明秽乱仙门之人是苍云秋,可到了最后,受苦受难的,名声被毁的,沦为修真界笑柄的,居然是他早死的,又可怜无辜的孩儿!
温罗不知怎样才能释怀,如何才能不恼不恨,更不知如何才能跟苍云秋冰释前嫌!
所以他跟褚师玄英联手,把苍云秋肢解了,带着三分之一的苍云秋,关押在水牢里,没日没夜反复折磨。
可被他带回的苍云秋,只空有皮囊,一点灵识也没有。
不会说话,不会哭,不会笑,麻木得像个死人一样。
无论怎么用刑,就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温罗恨得不行,百般酷刑强行加身,也愣是没逼出半字惨叫。
后来过了好久,他才惊觉被褚师玄英摆了一道,居然带走了一具空壳。
卫青檀想开口解释,可温罗却道:“大人说话,小孩儿不许插嘴。”
“苍云秋,莫说你并非凡胎,乃神木化身,本就不该动情,守护苍生才是你的宿命!就单说你贵为仙尊,年近四十,而我儿当年才十七岁,风华正茂,他什么都不懂,你在和他结道侣契前,有没有知会我一声?”温罗质问,“他死得那么惨,纵然,纵然他也有不对的地方,可我是他的父亲,我会管教他。你有没有跟我好好解释清楚?有没有向我赔礼道歉?你没有!对于他的死,你只字不提!你好狠的心!”
苍云秋道:“他与你本身并非父子,我已向你道明,而你却肆意跟他搂搂抱抱,我本该杀你才是。原来你也明白,他当时年幼无知,我还当你不懂。如今我倒是要问问你,你既知他涉世未深,就该正向引导和规劝,教他如何取舍,如何区分男女之情,同门之谊,莫逆知己,可你却反向引导他,让他混淆是非,甚至明明白白告诉他,可以不做取舍,人人都要!”
话到此处,声音骤寒,苍云秋反过来质问他,“身为父亲就是这么教子的?你在把他引向一条不归路!”
温罗情绪缓和了一些,侧眸望向卫青檀,语气温和:“是你告诉他的?”
兔兔急忙摇头,圆溜溜的兔脑袋都摇晃出了残影。
刚要开口解释,苍云秋的声音就响彻耳畔:“长辈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
“唔。”兔兔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怎么都不让他说话啊。
但同时引起了温罗的不满,冷冷道:“我只知让他开心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苍云秋:“你这么教他,只会害了他!”
“那你又教得多好?把他教成了你的掌心之物,牢中囚兽?”温罗语气有些讥诮,曲指轻轻敲着扶手,浑身散发着凌然杀意,“他为了你小小年纪满腹心事,受尽委屈!你不可怜他,我可怜!!”
两人之间无形的刀光剑影来回流窜。
小灰兔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虽然双方都不允许兔子插嘴,但兔子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劝架。
他劝架不需要太多言辞,也无须声泪俱下。
只需要两只前爪合在一起,对着温罗喊爹爹,再对着苍云秋喊师尊即可。
果不其然,两人的神情很快就有所缓和。
虽然依旧恨不得对方死,但看在兔兔的情面上,暂且休战。
“罢了。”温罗长叹口气,哪里还会不明白儿子心中所爱究竟是谁,对他再度伸出了手,温柔慈爱地道,“过来,让爹爹抱抱。”
卫青檀悄悄瞥了眼师尊,见师尊侧过脸去,想来就是默许了,然后就撒开四爪,嗖的一下就扑到了温罗怀里。
“那天晚上你跑得好快。”温罗满眼怜爱,温柔地将兔子托在掌心,轻轻抚摸他的垂耳,“爹爹坐着轮椅,比不得年轻人腿脚利索,竟怎么都追不上你了。”
“对不起……”小灰兔小声道歉。
“该道歉的是我,我险些失手伤了你。”温罗轻声哄他,“你原谅爹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