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兔死在了一场风雪中
殿里弥漫着诡异的奇香, 黏腻又浓烈。
陆北辰布满血点的双眸,隐隐闪烁过嗜血的杀意。
他放下剑,随手支在床边。
抑制不住地哆嗦着, 伸手抚上了卫青檀身下压的被褥。
入手一片温热濡湿。
收回的指尖染上了一抹鲜红。
是血。
处|子血么?
即便再没有经验, 陆北辰也知道不久之前,这里才发生过什么。
怒火瞬间在胸口翻腾, 他再也抑制不住怒火, 一把握住长剑,发疯一样对着床头疯狂乱砍。
剑影错乱。
琉璃灯被砍, 碎落一地残渣, 鲜红的床帐在锋利的剑刃下, 很快化作漫天飞舞的红雪, 飘飘洒洒落满了床。
卫青檀额上的血迹已经擦拭干净了, 只留下了一条清晰无比的鲜红血口, 露出的修长脖颈上还残留着鲜红的吻痕, 都是不久之前苍云秋留下的。他的左脚踝上套着一副金镣铐, 此刻被渐渐恢复冷静,因为嫉妒和愤怒, 而气喘如牛的陆北辰把玩着轻轻扯动, 发出清脆的响。
“师娘,是师尊的床睡着舒服, 还是师尊这个人睡着更舒服?”
“新婚之夜,新娘跟师尊做了几次, 就软烂成现在这样?”
陆北辰冷冷一笑,散发着浓烈黑气的冰冷手背, 轻轻抚摸过少年娇花一般明艳的面庞,抑制不住的魔气此刻犹如腐蚀性极强的毒|药, 触及娇嫩的肌肤时,发出了滋滋的响。
卫青檀只觉得被抚摸过的面颊生疼,犹如被烧红的烙铁烫过一样,留下了被火蛇灼烧过的片片绯红。他想躲避,想挣扎,想出声呵斥陆北辰不许碰他。
可是他动弹不得。
卫青檀已经失去了对这具身躯的掌控权,方才用法器自毁道侣契,到底还是损伤了神魂,此刻身魂具弱。
若是师尊再不回来的话,他真的快消失了。
魔气非但没有毁伤卫青檀的容貌,反而让他看起来越发美艳昳丽,如同被鲜血浇灌出的鲜花,艳丽如血,娇而不妖,哪怕只是静静躺着一言不发,也勾得人心神摇曳。
“师娘怎么不说话?”陆北辰冷冷道,“是被师尊玩狠了么?”
“……”
“做了几次就累成这样?师娘的身体真是娇弱,师尊半点不懂怜香惜玉么?”
“……”
“你敢不理我?”
陆北辰忽然使劲挣了一下锁链,一条被雪白绸裤包裹的纤细又修长的腿,就蓦然从鲜红的婚袍里翘了出来。
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卫青檀整个身子被拖拽着往床边移动,调换了个角度之后,两腿就已经垂落至了床边。又被陆北辰一把握住了左脚踝,一边眼神威胁,一边挑衅般慢慢拉起这条笔直纤细的左腿,慢慢拉起,一直越过了腰,又越过了胸膛,最终被陆北辰架在了肩膀上。
见卫青檀依旧默不作声,神情麻木,面色却绯红无比,好一副被男人玩到失神的娇媚模样!
陆北辰只觉得胸口有团烈火熊熊燃烧,几乎从里至外将他焚成一堆齑粉,他太难过了,太嫉妒了!
凭什么师尊不声不响就能和卫青檀在一起?
而自己前前后后和卫青檀纠缠了那么久,却连一次牵手,一个拥抱,一回亲吻,甚至连卫青檀的一个好脸,一句好话都没得到过?
这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
陆北辰一边紧紧盯着卫青檀的脸,一边歪着头,狎昵意味十足地轻轻撩开裤腿,冷白又阴沉的侧脸轻轻蹭着那截被金镣铐锁住的脚踝。
声音听起来满是愤怒和哀怨。
“师娘是笼中鸟,还是牢中兽?到底是师尊一点不把师娘当人看,肆意玩弄,还是师娘用情不专,不令人放心,非得被人这么拴起来才行?”
这已然是在羞辱卫青檀了。
要是换作平时,他肯定会立马翻身而起,狠狠一耳光抽过去。
可是此刻,他一点反抗或者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除了还没有彻底消散的感观之外,身神已经开始逐步分离了。
“师娘不喜欢年轻的,就喜欢老的么?”陆北辰面色阴沉,见对方迟迟不肯理自己。
忽然想一把掐住卫青檀的脖颈,想就这么狠狠掐上去,直接把人掐死好了。
既然自己得不到,那么所有人都别想得到!
可是他不舍得。
他怎么就那么贱呢,事到如今还想着能和卫青檀冰释前嫌。
“是师尊逼迫你的,对不对?”陆北辰抱着卫青檀的小腿,声音急促地问,“一定是师尊逼你的,你并不情愿,是不是?”
“……”
“为什么不理我呢?”陆北辰难过地问,“明明只要你说我就信……哪怕是骗我的,我也信。”
“……”
“还是不理我啊……”陆北辰低声念着,血点密布的双眸,满是抑制不住的暴|虐和隐晦的悲戚,忽然揪着卫青檀的衣领,将人|大力扯了起来,厉声质问,“师尊有我喜欢你么?!”
“你告诉我,你到底讨厌我哪里,我改,我通通改!”
“为什么不要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每天每夜都想着你!我也为你准备了婚房,也为你准备了成亲需要的所有东西!”
“可你却跟师尊当众结契了!跟你结契的本该是我,是我,是我!!!”
……
“卫青檀!卫师弟!卫公子!师娘!!事到如今你让我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我想你想的睡不着,一眼看不到你就心慌!我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多少也喜欢我一点点?”
“我求求你了,爱我好不好?爱我,爱我吧,求求你,爱我行么?”
陆北辰发疯一样质问嘶吼,可成串成串的眼泪却簌簌掉了下来,一副饱受情苦的可怜模样,一声声宣泄着自己的情爱,愤懑和不甘心。
字字句句都在索求卫青檀的爱。
卫青檀耳边嗡嗡的,几乎被震到了失聪。
本来就已经在弥留之际了,还被陆北辰这么发疯地拽起来质问,神魂动荡,无力地垂了垂眸,挣扎许久,才勉强吐出几个破碎的字眼:“别,别晃。”
他的身躯已经经不住摧残了。
再晃两下,怕是要当场把他晃没了。
可他还想撑一撑,再等等。
师尊就快回来了,再等一等。
最后看师尊一眼就好,就一眼,他不贪心的。
卫青檀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陆北辰到底怎么了。
如何突然变成了现在这样!
不是已经能够控制魔气了么?
为何还会像现在这样魔气肆无忌惮地外泄,几乎要把陆北辰的本体反噬殆尽。
偏偏陆北辰毫无察觉,跟失了智一样。
他不再摇晃卫青檀了,小心翼翼将人抱在了怀里,低声喃喃自语。
“你是我的。”
“既然师尊碰过了你,那我就连同师尊一起掳回魔界。”
……
“到时候师娘当我的妻,师尊做我的夫,如此一妻一夫,我们三个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卫青檀:“……”
卫青檀:“???”
卫青檀:“!!!”
卧槽!
他瞬间惊醒,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猛从陆北辰怀里挺了起来,扬手就要给他一耳光,可扬起的手半道就被截胡了,陆北辰握住他的小手,在掌间揉搓把玩。
好软。
好可爱。
好喜欢。
陆北辰痴痴地望着心心念念很久的少年,浑然没有注意到卫青檀的异常,慢慢将金链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
勾唇扯出嘲弄的笑:“你急了?”
“……咳。”卫青檀想骂他,却虚弱地咳嗽了一声。
我能不急吗?你要不要听听你刚刚说的什么鬼话?
一夫一妻怎么就成三个人了?
什么叫作“师娘当我的妻”,“师尊做我的夫”,你想死不成?!
如此欺师灭祖,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不知廉耻……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苍云秋要是听见了,不把你一身牛皮抽得稀烂,嘴巴打烂,都算苍云秋高擡贵手,心慈手软了!
“我逗你的。”陆北辰非常开心,亲腻地用下巴摩挲着卫青檀的头顶,“我只要师娘,不要师尊。”
得到了回应,哪怕是反向回应,也足够令陆北辰欢欣雀跃,他将卫青檀放下,靠在床头,一把扯下了身上的弟子服,露出了藏在里面多时的婚服。
同样鲜红无比。
陆北辰似乎情绪稳定了些,哪怕眼眸依旧血红。
他从满殿狼藉中,翻找出了师尊,师娘用过的酒盏,将仅剩的残酒倒进两个酒盏中,然后重新走至床边,轻而易举就控制住了卫青檀的手臂,强迫他与自己也喝一次合卺酒。
仿佛这样一来,自己就强行介入了师尊师娘的洞房花烛。
男人嘛,三妻四妾没关系的。
如果卫青檀喜欢的话,反过来也行。
陆北辰给他当妾都行,只要能爬上师娘的床。
有什么关系呢?
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爱,也比什么都得不到要强。
陆北辰卑微地想。
“这样一来,你我也是夫妻了。”陆北辰喝下了自己杯中的酒,见卫青檀迟迟不喝,便捏着他的下巴,强行把酒灌了进去。
明明都是同样的酒。
可陆北辰灌下的这杯酒,怎么就那么难以下咽。
——————
外面风雪载途。
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的,到处都是冲天的火光。
陆北辰趁乱将人掳走了,在茫茫夜色中穿行。
神不知鬼不觉就溜下了仙山。
陆北辰用自己的袍袖盖住怀里人的脸,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不让风雪侵他分毫。
脚下御剑,几个瞬息之间就飞出了好远。
他要前往魔界,把昔日族人尽数放出来,自封魔尊,为自己造势。而卫青檀就是他唯一的妻,也是名正言顺的魔后。
他才不管卫青檀曾经是谁,到底是师弟,还是师娘,都无关紧要了。
魔族人是不讲什么礼义廉耻的,师弟可以娶,师娘也可以娶,哪怕是师尊都不在话下。
“……我再也不凶你了。”陆北辰紧紧搂着怀里的少年,仿佛对待什么绝世珍宝一般,猩红的眼眸中暴戾和温柔共存,脑海中已经勾画出了未来的美好愿景,“我也可以对你很温柔很好。”
“我给你抓萤火虫,把它们放进琉璃灯里,一定很好看的。”
“我给你买漂亮衣服,漂亮首饰,买好多好吃的。”
“星星很漂亮,我带你去海上看,带你抓鲛人玩,让鲛人流泪,化作最漂亮的鲛珠。我把鲛珠一颗一颗用金线串起来给你当手串戴,绝对不会比师尊送的念珠差。”
“我不会比师尊差。”陆北辰痛苦地哽咽,“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可怀里的少年迟迟没有动静。
已经好久都没有动静了,一直安安静静。
等陆北辰终于发现异常时,已经迟了。
慌乱之下,纵剑落地。
轻轻将人放倒在雪地里,积雪很深,陆北辰轻轻托起卫青檀的头,望着不知何时闭上的眼眸,先是一愣,随即轻轻晃了晃,让他醒醒。
可是依旧毫无动静。
“醒醒,再不醒的话,我就亲你了啊。”陆北辰唇角勾起一丝笑容,望着依旧面若桃花的俊脸,低声又唤了几遍。
可始终毫无反应。
陆北辰以为他这是在跟自己闹别扭,真是小孩子脾气,当即就俯下身,惩罚似的想亲亲卫青檀殷红的唇。
他等这一天实在等了太久太久。
既然卫青檀这般不识好歹,连合卺酒都喝了,还要跟自己别别扭扭的,那就别怪陆北辰在雪地里要了他。
把师尊留在他身上的痕迹,一点点抹掉,把自己丑陋的魔体,强|塞|进卫青檀的身体里。
只要试过卫青檀就会知道,魔族人在那方面究竟有多强悍。
没关系。
陆北辰一点都不介意卫青檀已非完璧之身,半点都不介意。
可就在两人的唇即将贴在一起时,陆北辰血红的瞳孔忽然剧烈一颤,眼前竟出现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卫青檀的身躯逐渐出现了大小不一的透明窟窿,宛如被火焚烧的纸人一般,似乎随时都要化作飞灰!
“卫青檀!”陆北辰瞬间就急了,救人心切之下,一把握住了卫青檀的手腕,将身上的灵力尽数渡给他,以期能留住他。
可陆北辰不知道的是,自己身上仅剩的灵力,也早就被抑制不住外溢的魔气腐蚀了,如今早就变得污浊不堪。
他这么做并不能留住卫青檀,反而会加速腐蚀这具身躯,直至……彻底飞灰湮灭。
————
好冷。
真的特别冷。
这是卫青檀此刻唯一的感受。
耳边是呼呼的寒风,如刀如刃剐在皮肤上,生疼生疼的。
眼前一片漆黑,冰冷的雪花落在眼睫上,稍一融化,又在寒风中凝结,如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
上半身被人托着紧紧抱住,下半身就卧在厚厚的积雪上。
入鼻满是清冽的雪意,以及淡淡的苦涩。
有什么人在哭。
犹如受伤的小兽一般呜呜咽咽的,声音被寒风切割得面目全非,根本听不清到底是谁在哭。
和之前的梦境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梦境中卫青檀不知道是谁在哭,可此刻他知道了。
是陆北辰。
因为是陆北辰把他掳走了。
将他从温暖喜气的婚房里抢走了,就这么让他躺在冰天雪地里。
真的好冷。
冻得骨头都隐隐作痛。
该死的疯牛,愚蠢的疯牛,怎么就不知道把他掳到一个温暖点的地方呢?
就这么把他放在冰天雪地里,是想活活冻死他么?
耳边传来了陆北辰的哭声,一声声哀求卫青檀不要有事,请求他不要走。
原来陆北辰也看出他快消失了啊。
卫青檀暗暗想着。
“……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偷偷在合卺酒里加入魔血,我不该的,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