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陆北辰拜见师娘
卫青檀被苍云秋蒙住眼睛, 带入了苍云秋提前布置好的婚房。
解下覆眼的锦缎后,入眼一片艳丽的红色。
大红的喜字贴在门窗和石柱上,房里施法挂满了宫灯, 一个个艳丽得跟石榴似的, 桌上红烛高照。满床锦绣,艳丽至极。
“按照人间的婚嫁习俗, 师尊为你亲手绣了红盖头。”苍云秋微微一笑, 将早就绣好的红盖头,轻轻盖在了卫青檀的头顶, 然后领着他跨过门槛。
一步一步走进婚房。
卫青檀原本乱糟糟的心, 此刻完全被惊喜溢满了。
明明他每天都能见到师尊, 却不知师尊每日都在忙什么, 他不问师尊也不说。根本不知师尊何时准备了这些, 更不知师尊何时还会绣什么红盖头了!
卫青檀着急想看红盖头长什么样, 催促着师尊赶紧揭, 待金秤杆挑起红盖头时, 苍云秋低念了声:“称心如意。”
不必说,这也是他从人间听来的风俗。
卫青檀反复把玩着红盖头, 摸着上面绣的图案, 惊疑地问:“这真是师尊绣的?”
“嗯。”
“一点没假手他人?”
苍云秋语气里有些得意:“自然。”
十根手指都扎出了密密麻麻的血洞,女红实在太难, 小徒弟笨笨的,无论自己私底下做了什么事, 他都一无所知。
“好俊的鸭子!”卫青檀特别欢喜,捏着红盖头的两个边角, 举过头顶对着光亮瞧,由衷赞美起来, “好可爱!这是水草吗?绣得真漂亮!”
针脚粗糙,不过线很好,他嘴巴甜,很能提供正向情绪价值,一点都不扫师尊的兴。继续夸夸,“摸起来也好舒服!”
非常有质感,以后要是练剑指腹长了薄茧,就多摸摸师尊绣的漂亮鸭子,应该很容易就把薄茧磨平。
卫青檀开心地说:“我要把它裱起来画在墙上!”
苍云秋的耳根微微有些烧,神情不甚自然地清咳了一声。
首先,那不是鸭子,是鸳鸯。
其次,那也不是水草,是竹叶。
可见卫青檀那么高兴,又那么喜欢,鸭子就鸭子,水草就水草。
只不过他开心了没一会儿,就把红盖头放下了。外面又下雪了,天色昏沉,寒风呼啸,透过半掩的窗户,吹得红纱帐起伏不定,犹如他此刻的心情,起起伏伏,时惊时喜。
卫青檀满面忧愁地问:“师尊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为什么好端端的结契,从师徒契变成了道侣契?
苍云秋是疯了吗?就不怕名声尽毁,被世人指摘非议?
明明自己都下定决心,一辈子都当苍云秋座下的孝顺徒弟了,师尊却峰回路转,突然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当时大殿上,一向温和的师伯,脸色沉得跟死水一样,卫青檀就从未见过师伯动这么大的怒。
“解释什么?”苍云秋反问,“你在外与其他男人纠缠不清时,同为师解释清楚了么?”
“我有解释!”卫青檀眼睛睁圆了,据理力争,“我明明解释得很清楚,分明是师尊自己小……小心眼……”声音陡然小了很多,气势也瞬间变得很弱——这不怪他,真的一点都不怪他,任何人被自己的师尊用这种看透一切又宠溺的目光注视着,都会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苍云秋的眼眸依旧浅淡,此刻里面溢满的,既不是情|欲,也不是掠夺和占有,而是浓郁至极的疼惜和悲悯,以及缠绵悱恻的情愫。
“大点声儿。”苍云秋勾唇浅笑,“怎么不继续说了?”
“……”
“还是这么没有规矩。”苍云秋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很快又笑了起来,伸手托住少年的下巴,迫他与自己对视,“叫人。”
“师,师尊。”
“不对,重新叫。”
卫青檀抿唇,俊脸逐渐涨红,如娇花一般明艳动人,他知道苍云秋想听他叫什么,但又叫不出口,只觉得很羞很羞。他倒是情愿一直喊师尊。
“怎么,不高兴了?你自己无法取舍,我替你做了决定,你反而不乐意了?在顾念着谁?”苍云秋语气轻快,脸上是一点怒气也没有,但卫青檀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听着苍云秋清凌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惦念着左栏玉?还是你喜欢的玄羽?”
“师尊!”卫青檀的脸已经红得快滴血了,狠狠抿唇,“别那么羞我,我到底爱谁,师尊比任何人都清楚。”
苍云秋笑声清朗,事已至此他不会再计较此前种种了。手掌捧住少年绯红的脸,过分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早已通红如石榴籽般的耳垂。苍云秋慢慢垂下头,发冠上系的红锦带落在卫青檀的脸侧,弄得他有些痒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少年浓密的长睫轻轻发颤,无论和师尊吻过多少次,又做过多少次,还是很容易害羞,一害羞就脸红到恨不得挖个地洞躲一会儿。卫青檀刚要闭眸,耳垂就被两根手指夹住,不轻不重摩挲了几下。
“好好看着。”苍云秋低声道,“把师尊吻你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
下一瞬,师尊冰冷滑腻如生鱼片般的唇,已然紧紧贴了上来,对亲吻已经颇为熟练,轻而易举就将人吻到气喘吁吁,面红耳赤。
师尊的身体也很冷,一年四季都冷冰冰的,炎炎夏日贴近一些都会令人遍体生寒,更莫说是凌冽寒冬。
可师尊从来都不会让他受寒,从来都不会。
总会提前把房间弄热,还会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用自己的灵力,温养着卫青檀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肉,每一根骨骼,大量灵力顺着苍云秋曾经在卫青檀身上打通过的修炼道路,反反复复游走。
在此期间卫青檀的修为得到了提升。
假以时日,日久天长,这个曾经被人耻笑成废物的小孩儿,就能站在同龄人的巅峰。逐渐向苍云秋靠拢。
每一次双修,都是在缩进两人之间的差距。
终有一天,世俗的观念会被打破,横在两人中间的鸿沟会被爱意铺满。
卫青檀被亲得迷迷糊糊,思绪彻底乱了,根本无法思考,本能地顺从着师尊。
不知不觉身上鲜红的婚服就被脱了下来,落了一地,卫青檀下意识缩着身子瑟瑟抖了起来,头顶立马传来关切的询问:“冷?”
卫青檀摇摇头。
事已至此,再懊恼担忧也是无用,何不珍惜当下,及时行乐?
他很快就想通了,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通通都甩了出去。
在这一刻,似乎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是他,一个是他的师尊,也是他的道侣,他的夫君。
卫青檀紧张又期待,下意识抓紧师尊的袖袍,脸已然红到快滴血了,低声念道:“师尊,待我温柔一些,行么?”
苍云秋笑着点点头,扶着他的肩膀,轻轻将人放倒在铺满喜被的床铺上,眼眸里溢满了温柔。低头亲亲他的眼睛,尽量让他放松下来。
既是洞房花烛自然要来点不一样的。
苍云秋随手幻化而出水镜,四面八方盘旋在两人周身,宛如琉璃一般光滑透亮,清晰地显现出两人的身影。
卫青檀先是一愣,随即大惊失色,慌忙挣扎着扬起上半身,可随即又被压了回去。他又羞又急,一边摇头一边哀求:“不要师尊!不要这样!”
“不要哪样?”苍云秋轻笑,“说清楚,你不愿意哪样?”
“羞,太羞了,我,我不想这样,师尊,师尊!”急得眼里都微微有些濡湿,因为羞耻和慌乱,卫青檀瓷白的身体浮现出了鲜花一般瑰丽的绯红,更显得肤若凝脂,玉质清透。
窄细的腰被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紧紧箍住,指间下的皮肤,很快就浮现出了鲜明的指痕。
苍云秋让他睁眼,但他羞耻得置若罔闻。
可师尊总是有很多办法,能让他睁开眼睛。
卫青檀红着脸,抓着枕头想把头顶水镜打破,他不想亲眼去看羞人的画面,可才擡起的手臂,就被苍云秋一把按了下去,随意就扯下自己发冠上的红锦带,一端咬在嘴里,一端一圈圈缠绕在卫青檀的双腕上,末了,还打了一个特别漂亮的花结。
火红的狐貍耳朵和毛茸茸的大尾巴,也一齐冒了出来。苍云秋直接抓着尾巴,又拉起卫青檀的一条腿,缠绕在他自己的腿上。
而属于他们的洞房花烛,也从此刻开始了。
——————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好冷。
风刃如刀刮在脸上,尖锐的疼。
卫青檀睁不开眼。
只觉得周围特别冷,彻骨冰寒。
似半卧在了雪地里,周围漫天飞舞的雪花,洋洋洒洒落于他的发间,额头,还有面颊甚至唇角。
他的上半身被人紧紧搂在怀里,一手横在他后颈,一手搂住他的背,紧到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头顶传来不似人的哭声,呜呜咽咽的,在凌冽的北风中,被寒风切割成了丝丝缕缕。卫青檀分辨不出是谁在哭,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哪儿。
但他知道,自己应该快死了。
生机从身上逐渐流逝,快到根本抓不住。
很快他的神魂就从躯体里剥离出来,化作一缕烟不受控制地飘了起来,越飘越高,越飘越远……直到意识断开。
卫青檀醒来后,还躺在温暖的喜床上。
师尊已经替他清洗过了,还为他换上了干净的寝衣,此刻正倚在床头,抱着卫青檀静静凝视着他的睡颜。
见人醒来,苍云秋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温声道:“累坏了罢。”以往双修时,小徒弟也会因为年纪太小,修为低,很容易就半途晕厥过去,只不过这回只做了两次就晕了,还晕了那么久,委实让苍云秋意外。
他已经检查过了。
身躯无恙,只是微微有些肿,已经上过药了。
神魂也无碍,依旧生机勃勃。
苍云秋见卫青檀醒来后就呆呆望着自己,一副懵懵愣愣的样子,微微蹙眉,再次低头亲了亲他殷红的嘴唇,低声道:“莫怕,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话音未落,怀里一热,卫青檀就已经扑到了苍云秋怀里,双臂紧紧抱住师尊的脖颈,整个人抖得非常厉害。苍云秋顺势连人带被褥,直接捞在了怀里,轻轻抚摸着少年的长发,低声道:“有师尊在,不怕。”
卫青檀惊魂未定,又在师尊怀里趴了一会儿。
确实是噩梦。
在梦中他死掉了,还死在了一场风雪中。
窗外隐约传来簌簌的风声,卫青檀从师尊怀里露出双眼睛,见外面天色更暗了,已经入夜了,他一觉睡了好久。风雪顺着半掩的窗户,卷杂着艳丽的红梅,飘进了殿中。
像血一样,溅了一地。
“怎么了?”苍云秋温柔地捧起他的头,望着那双乌漉漉的眼眸,轻声问,“又做了什么预知梦么?”
卫青檀摇了摇头。
或许不是预知梦呢?
或许只是普通的噩梦,不能自己吓自己。
重整心情之后,卫青檀强撑着扯起了笑容,像往常一样事后撒撒娇,央着师尊给他揉揉肚子,顺便讨点好吃的。
苍云秋静静凝视着他的脸,然后阖眸施展读心术,却惊讶地什么都没读取出来。依旧有些不放心,苍云秋再次询问:“是做了预知梦么?”
卫青檀笑着摇摇头。
“不许骗师尊。”
“我从来就没有骗过师尊啊。”卫青檀笑着说,“嗯,或许有过隐瞒,但绝对不是骗。”这次也一样。
为了不让师尊担心,他主动搂着师尊讨了几个亲亲,之后强撑着坐在师尊怀里,又折腾了一轮。
外面风声更大,隐约还能听见砰砰砰符篆砸在结界上的声音。
不必说,定是有人在闯翠微峰。
卫青檀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到,外面此刻究竟是什么情形。
“师尊。”他突然认真无比地道,“我喜欢师尊,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苍云秋勾唇轻笑,两人紧密相连,密不可分。他回应了卫青檀。
句句都有回应。
他告诉卫青檀,师尊喜欢他,只喜欢他,师尊爱他,也只爱他。
缠绵的时间总是显得那么短暂,外面的动静已经大到无法忽视的地步了。
苍云秋依旧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地将一副金镣铐,轻轻套在了卫青檀的左脚踝上,然后系在了床架上。
“师尊是担心我会逃跑么?”卫青檀有点哭笑不得,“我跑过那么多回,何时逃出过师尊的手掌心?”
苍云秋道:“可是这次我一步都不许你逃。”他又亲了亲卫青檀的面颊,将人扶躺下,拉过被褥仔细掖好被角。怎么也看不够,怎么也亲不够似的,就这么定定凝视了卫青檀良久良久,手指穿过少年的乌发,慢慢将略有些凌乱的头发理顺。
“你乖乖睡觉,哪儿都不许去,师尊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苍云秋衣着齐整,发冠端正,甚至连一根头发都没有乱,还同素日一般镇定自若得很。若不是穿了一身艳丽的红衣,而衣袍微微有些濡湿,完全看不出方才发生过什么。
他起身,想起小徒弟怕黑,便施法将烛台上的红烛,移至床边。琉璃灯吊悬在床头。苍云秋怕屋子黑,小徒儿会怕,又怕屋子太亮,小徒儿难以入睡。
便解下床帐,层层叠叠将床身遮掩住。
刚要离去,袍角就被从床帐中伸出的一只小手揪住了。
苍云秋顺势轻轻握了握这只手,低声安抚道:“莫怕,师尊去去就回。”
“……”
“师尊向你保证,不会让你等太久。”苍云秋道,“等一觉睡醒,天就亮了。”
“……”床上的身影若隐若现,许久之后才传来闷闷的声音,“好,那我等师尊回来。”
然后又紧紧握了一下师尊的袍角,才慢慢松开了。
师尊离开了。
殿里又恢复了死寂。
卫青檀独自躺在床上,拉过被褥团成一团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师尊的气息和温度。
迷迷糊糊的,又小睡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