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万千梦境 就像是万千梦境中，唯一的锚……
“也就是说, 我也成为了你重生后的创作的……其中一部分？”
池兰倚不说话。
他只是抿着嘴笑着，好似很害羞似的一步步后退。身体却朝着高嵘。好像在感到腼腆的同时，又高兴地期盼着他跟上。
高嵘也一步步跟着他, 不紧不慢, 直到池兰倚背靠墙壁，退无可退。高嵘将恋人困在自己与墙壁的间隙里, 伸手捧住他的脸, 从脖颈, 一路吻到下巴。
亲吻好像变成了勾线的画笔，一笔笔顺着池兰倚的轮廓顺滑地展开。池兰倚闭着眼, 感受他从下巴又吻到脸颊，最终吻上他的嘴唇。
唇齿相接时，他忽然伸手抵住高嵘的嘴，喘着气说：“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高嵘看见池兰倚在笑，也不觉得自己被抗拒了，而是垂眸看着他, 对他的掌心呵热气，和他调情。
“知道你……只会用行动表达。我说了那么多话, 你一句有描述的评价都没有，只会抱着我亲……”
“让我即兴编一段出来, 有点太难为我的词汇量了。”高嵘说着, 忽然转开了话题，“喜欢被我亲吗？”
池兰倚低下眼不说话，而后，他很快地擡起眼来看了高嵘一下。
“……喜欢。”他说。
手心被潮湿地舔了一下。
“那就把手收回去。”高嵘唇舌在他的指缝里，慢慢地说。
他们抱着彼此、靠在墙上接吻，直到室内的灯光都变得湿乎乎的, 空气也变了一副模样。他们吻了半晌，却还彼此不满足。池兰倚在换气的间隙好似抱怨、又好似撒娇般地说：“都在一起那么多年了，怎么还每天亲我……”
“想亲你一辈子呀。”高嵘又吻吻他的脸颊。
最终打断他们的，是季文耀的电话。
池兰倚回去工作，高嵘就在工作间的角落里找了个凳子，坐下来等他。他看着池兰倚背影活跃，精神十足。过一会儿，又有季文耀向他走来。
“高总，我看你一过来，池哥的心情就特别好，不垂头丧气，也不暴躁冷脸了。”季文耀笑嘻嘻的，在开池兰倚的玩笑，“你以后经常过来好不好？你一过来，咱们工作室的人均幸福值都能上涨50个百分 点。”
高嵘看见池兰倚在往这边看，一脸被话憋住的模样。他心里觉得他可爱，笑着对季文耀说：“你别欺负他在外人面前害羞。你说他坏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哎哎，行，行吧，我是坏人。”季文耀说。
一群人笑成一团。只有池兰倚强装镇定，手上还在工作，玉白耳根都已经烧得绯红。
在傍晚离开工作室时，池兰倚跟在高嵘后面，嘴里嘀咕：“我没有……”
“没有很暴躁？”
“高嵘你有空时，可以常来工作室呀。”池兰倚话题忽然跳跃到另一片叶子上去了，“我允许你过来。”
好天真骄傲的一个“允许”。可高嵘偏偏就喜欢他这种骄矜又不自知的味道。池兰倚对待爱人可以温柔包容，骨子里却还是一股被娇养长大、靠着才华支撑骨架的傲气。
“怎么以前说不许，现在又说允许了？”高嵘故意说。
而他也恰好喜欢追问这种分明一目了然的回答。
他喜欢追问池兰倚，听池兰倚说爱他。
“上辈子我不想被你指手画脚，我还讨厌被你看见我狼狈的模样。”池兰倚别扭了一下，“这辈子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高嵘又明知故问。
“高嵘你要的反馈好多啊。一定要我把每句话都掰碎了讲么。”池兰倚声音都变大了，“你还说你冷静理智。我看你想要爱想要得比谁都多。”
他很想要爱吗？
“是啊，你每做一件事，都想要得到我的反馈。无论是吻我、对我好、还是和我吵架时，你永远都想要我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池兰倚一件件细数，“接吻时要问我喜不喜欢和你接吻，送礼物时要问我有没有感动到想哭，吵架时非要我一直说话，宁愿听我说伤人的话，也不想看见我沉默……”
慢慢地，手指数不下一个笨拙的爱人想要求爱的斑斑劣迹：“高嵘你真的对爱有很高的需求。你就是想听我说爱你，却又害怕听不到，又没办法感受到细微的情感。”
“所以，你总是想问我每时每刻是什么感受，在想什么，好让你时时刻刻都知道……我的眼里有你。”
“我在对你做出反应。”
“……”
“所以，你这种人，连自己受伤了，心里很疼，都不知道。”
轻轻一句话，又让高嵘在甜蜜的同时，内心钝痛起来。他被最爱的人剖析了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内心，还知道了在他眼里，自己是怎么一步步从冷酷的复仇者，变成了一个外强中干的追爱人。
池兰倚就像是他的外置心脏。
一颗能让他看见自己的伤痕和柔软，用温暖的血液流经他所有冰封的动脉静脉的心。
他停顿了很久，终于在沉默之中，笑了笑。
“以前我总觉得，要是没了我，你要怎么活下去。你连卡都不会刷。”他说，“我现在才知道，其实是我需要你。”
“我需要你。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就像心脏被捅穿了，还要奔跑着追求虚幻的太阳，直到血液都流干了，倒在地上……还要循着血流的痕迹，一点点溯回，找到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受到了致命伤。”
他能做到的比喻，也只有这个程度了。可池兰倚却惊喜地、温柔地看着他。
“高嵘。你好像一个诗人。”
他回应的每句话，都是至高的赞美。
夜深了。他们坐车回家，在途径一个路口时，池兰倚忽然道：“现在可以和我说……你今天下午来工作室前，是看到什么让你害怕的东西了吗？”
高嵘一怔，随即道：“好吧，我早该知道瞒不过你。你现在的观察力可真好。”
“哪有。一周前安娜和她男朋友分手了。我直到今天上午听季文耀说起，才知道。”池兰倚说，“我还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是我的世界里，又多挤了一个你。”
高嵘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像池兰倚这样值得被爱的人。
心脏好像也泡在了春水里。它们本是高山上的雪，在一场一场争吵和风暴中累累高耸，却又因为两名孤独旅者的双向奔赴而融化。春水裹挟桃花，被暖阳照得温暖。人们还记得它从前那森冷高洁的模样，却也因此更爱它如今的本质。
那一刻他想，他挣扎两世，就是为了这一刻。
而且，从来没有亏过。
“除此之外，你不要觉得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差。”池兰倚又认真地说，“最难过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如今我们都还活着。既然如此，我又怎么会为了那些小事情崩溃呢。”
“说谎都不打草稿了。”高嵘莞尔。他想起前几天池兰倚在参观收藏馆时，还因为误以为自己的几样收藏品被货车司机弄掉了，差点晕过去。
池兰倚这句话真是说得大言不惭。
“有你哄我嘛。”池兰倚说着，居然脸红了一下，“除非你不想再哄我了。”
还威胁上了。
高嵘最终叹了口气。
“等雪融系列的所有工作都完成了，我再告诉你，好不好？”他说，“不只是因为不相信你的情绪调节能力……”
“不只是。”池兰倚模仿他的语气，不高兴地说。
“还因为，那些事情的真相，我也还没调查清楚。”高嵘自动过滤他的无理取闹，“我不想先入为主，干扰到你自己的判断。”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段时间，你先离乔泽远点，好吗？”
“为什么？”
“他的身世很复杂，我怕他对你造成伤害。”高嵘只能这么说。
可池兰倚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一惊：“我知道他身世很复杂。”
“你……”高嵘一时无言，片刻后，他说，“你知道乔终南，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么？”
“嗯。”
感觉车内一下子变得像是冰窟窿一样，让人紧张。高嵘顿了顿，又道：“那你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池兰倚犹豫了一下。他回忆着自己看见过的、那个陌生男人的脸。
“……不知道。”他摇摇头。
高嵘不知道自己应该松一口气，还是觉得心悬得更厉害。他沉吟许久后道：“等雪融完成后再说吧……好吗？”
他下意识地咨询他的意见，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全盘包办。
“好。”池兰倚也点头。
在回家的最后一段路上，池兰倚回忆着自己看见那个中年男人的场景。
说来也巧，乔泽的生日在八月。彼时学校没有开学，他的母亲也没有回国外。而池兰倚恰好发现那天父亲变得很宽容。尽管前几天，父亲刚因为自己在给玩偶绘制长裙而骂了自己一顿。但那天中午，他看着想要偷偷溜出家门、去给朋友过生日的池兰倚，还是允许了小儿子这任性的行为。
池兰倚一直记得乔泽说过的，走去他家的方法。他记得那条街道，也记得那棵大榕树。
可那天，他穿着衬衫和短裤跑到大榕树旁，却发现榕树下站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人背对着他。而那名中年女人池兰倚认识，她是乔泽的母亲，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