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有人给他换好了干净衣服，把他收拾得干干净净。
在想起自己昨天做了什么后，池兰倚脸色一白。他鞋也没穿，从床上跳下来，往外面跑。
他很快就找到了高嵘。高嵘坐在二楼的开放式书房里，看着手中的合同。
池兰倚走了两步，又在他面前停下了。过了一会儿，池兰倚说：“高嵘……”
“你的稿子在旁边的柜子上。”高嵘说。
池兰倚又看了他一眼。他走过去，拿起稿子，又走到高嵘面前。
“你看了吗？”他说，“你觉得它们，怎么样？”
他把稿子一张张地展开，放在高嵘面前。
可高嵘根本不看。
池兰倚固执地站着。他说：“你看看吧，你是我的合伙人。它们很好，很优秀……”
高嵘终于放下了合同。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合伙人？”他语气冷淡，“你知道我昨天是怎么让人到处，帮你把新闻压下去的吗？”
池兰倚手指微颤，他心想，可他的秀场明明就设计得很好。可高嵘的心里却只有压新闻。
“我能让你赚一百倍回来。”他说，“你应该看看，我设计了什么。”
高嵘不语。终于，他的手机响了一下，他看向手机屏幕。
“你运气不错。”他听见高嵘说，“刚有需要，我就找到一个。走。”
池兰倚还在低头看自己的稿子。就在这时，他发现中间少了一张。
“高嵘，我的稿子少了一张！”他立刻说，“我们回酒馆去找找……”
高嵘却打断了他的话。
“别提那个酒馆了。现在跟我走，如果，你还觉得我是你的合伙人的话。”高嵘强势地说。
可池兰倚没有动。他只是擡着眼，固执地看着高嵘。
终于，高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给他的秘书打了个电话。
“去帮他找张稿子。”说完，他对池兰倚说，“现在和我走。”
池兰倚抿唇。他终于跟上了。
可就像风吹过稿纸。他辛辛苦苦又做出来的创作，却没有被高嵘看一眼。
他听见自己的心，又开始崩坏。
而此刻，城市的另一角。
“谢谢你，你运气还挺好的。能捡到他的画稿。”华晏笑着，对面前的女孩说。
“我该谢谢你才对，我刚发了小红书，你就说你想买，还打了这么多钱。”女孩特别高兴，“你是他的粉丝吗？”
“算是吧。”华晏拿着画稿反复地看，“我只是觉得，事情越来越浪漫了。”
在女孩走后，华晏又给卫邈打电话：“天啊，你知道吗，我又遇见了一件特别浪漫的事。”
“什么？”
“我偶然间买到了池兰倚遗失的画稿，还得知了昨天在那家酒馆发生的、被高嵘封杀的事。池兰倚被高嵘扛走时，可一点都不开心。”华晏拿着手机，兴奋地喋喋不休，“天哪，简直是命中注定。”
卫邈：……
虽然他找到华晏，本就是别有目的。但华晏这个人，未免也有点太“浪漫”了。
“你打算怎么办？”卫邈在电话中说，“收藏起来？”
“当然不是收藏起来，而是还给他。这明显是一组画稿中的一张，我要把它完璧归赵。”华晏说，“你知道池兰倚家的地址吗？”
卫邈：……
“你还是去工作室吧。”卫邈擦了一下头上的汗。他真怕华晏在帮他达成拆散高嵘和池兰倚的目的之前，就先被高嵘沉海里啊。
“好的。”华晏说动就动，“在把稿子还给他之前，我先用我的笔触，给他描绘一张新的。以你之稿，绘我之色……”
卫邈又沉默了。他片刻后说：“祝你成功吧。”
……
池兰倚万万没想到，高嵘带他来的地方，竟然是一家医院。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只要看见那闪烁的灯光，池兰倚就觉得恐怖。
铺天盖地的惧怕，又涌上心头。
看见他有些发抖，高嵘抿着唇，有了短暂的停顿。可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最终他拿给他一枚眼罩，两枚耳塞。
“蒙住眼睛，跟着我走。”他说。
池兰倚蒙住眼睛，堵着耳朵，鼻间却还有消毒水的味道。他被高嵘强拉着，最终，在看见眼前的地方时，他几乎不敢相信，高嵘竟然把他带到了这里来。
“这里是……”
“ICU抢救室。”高嵘面无表情地说，“昨天，西十四街——就是你喝酒的那条街上，刚好有一个摇滚歌手——也是艺术家吧，因为酒精中毒进了医院。”
“……”
“你知道他是什么情况吗？过量抽烟，过量饮酒，滥用药物，四十多岁，胃切得只剩四分之一个。刚出院没多久，又被送进去抢救。可无论抢救了多少次，他还是在喝。这次，他大概率是抢救不过来了。”高嵘看着走廊上，“他的家人和他断绝了关系，只有几个队友给他送行。”
池兰倚抖得太厉害。高嵘又把眼罩和耳塞拿给他。
高嵘叹了口气：“……走吧。”
即使如此，在走出走廊时，高嵘还是看见了ICU的灯熄灭了。医生从ICU里走出来，对歌手的队友摇了摇头。
抢救失败。
那灭掉的灯光，就像是他在意外去世前，以为自己会看见的，池兰倚灭掉的灯光。
他死得更早。
可他没办法不去想……在他死后，池兰倚过得怎么样。
坐回车里，高嵘让司机下去，自己摘下池兰倚的眼罩和耳塞：“看到了吗。”
“……”池兰倚不语。
“你不怕这是你的下场吗？”高嵘又说。
池兰倚还是不说话。
高嵘很难忍受沉默。他最终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没资格说你？你是大艺术家，你做什么，都是为了艺术。”
“……”
还是沉默。高嵘几乎想要冷笑了。
“我让你觉得压抑吗？”他又说。说话时，石青昨天的那些话，在他的脑袋里打转。
于是在迎接又一轮沉默时，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因为上辈子活得比我长，就不长记性……”
“够了！”
池兰倚骤然尖叫起来。
“什么上辈子！什么不长记性！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努力地在忍了、在想了！”池兰倚说，“你让我来医院，我也来了。你到底还要说我多久？你还非要我承认你的妄想症！”
高嵘真的很想和他争吵。直到池兰倚的下一句话。
“而且，你还对我说这样的话……”池兰倚哽咽，“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呢？
你也从来，不肯让我知道。
“而且，你连我的稿子都不看了……”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直到池兰倚的电话响了起来。
“池哥。”安娜说，“有个人来工作室找你，说捡到了你丢掉的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