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晏,你早都知道了。”
他说的是何事,问海晏自然清楚。
问海晏的手指微微发颤。
是,他早都知道了。
从三日前听到两人在走廊尽头说笑,许逐星缠着他兄长,他那向来不爱和人亲密接触的兄长丝毫没有反抗,只是微笑着看许逐星时。
或者更早,在他大哥为了许逐星跑到沙泽时,甚至是发现先前对他冷漠的许逐星突然对他客气许多时,他就知道了。
和他一起长大的兄长,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一个半魔。
“兄长。”
他没有回答问月鼎,低低出声:“你还记得七年多前的冬时,咱们捡小妹的时候吗?”
“记得。”问月鼎笑,“那会我差点冻僵了,多亏你来得早。”
“哥,你那岂止是冻僵了!”
问海晏的声音突然变大。
“是你把身上仅有的灵力渡给小妹,才换了她一条命。”
鹫峰的雪特别大,又独自一人去浅林里散心的问月鼎还没回来。
他提着灯笼,从找找兄长的师兄、师姐们中间挤出去。
他们都劝他别去了,他没有兄长会说话,不吭声,只会摇头。
或许是血缘之间的感应,他领着人直冲而去的地方,就是问月鼎回宗走的小路。
远远地,问海晏看到一个小黑点。
自己十三岁的兄长浑身覆雪,怀里抱着遮雪的披风,缓慢朝着宗门的方向挪去。
“哥,哥哥!!”
他踩到压实的雪栽了个跟头,顾不得抖落雪子,边解披风,边手忙脚乱朝着兄长跑去。
“海晏。”
问月鼎脸色苍白,睫毛都挂了层薄霜,却还笑得出来。
“...这么冷,你怎么来了?”
提灯坠地,他踮起脚,笨拙地将披风挂在兄长身上。
问海晏这才发现,问月鼎的披风里,是一个被粗布包裹的女婴。
女婴面色红润,正在安静地睡着觉。
她的身上流淌着稳定的灵力。
“我在松树下捡到的。”
被师兄师姐们团团包裹着,问月鼎轻轻咳嗽了两声。
“哭声很大,手里攥着生辰八字。”
少年的声音轻了许多:“看着,是爹娘不要了。”
泪水滴在茶汤里。
“怎么还哭了?”
问月鼎拿出帕子递给他。
“哥。”攥着帕子,问海晏定定看他。
“我这么多年,一直在想,你那会到底在想什么?”
“我记性不好,早忘了。”
问海晏依旧死死盯着他。
问月鼎无奈:“是真忘了。”
“且换成是你,你也一样会做。”
“分明....分明你性子太好了。”问海晏嘴硬。
师兄养不了的鸟,他留在身边养;为让海清活下去,自己散了修为;想救许逐星,跑到沙泽犯险。
....想着他想做宗主,就觉得少宗主的位置,也让给他好了。
他总这么好。
“可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好。”问海晏吸了吸鼻子,语无伦次。
“或许有人也会对你好,但不会有你对他一般好,就算他真对你掏心掏肺,也有人嚼你舌根。”
他们会说他最好的兄长,是个断袖,和魔族好上。
哪怕他和以前一样和他们争辩,依旧有人会在背地里议论。
显然,海晏不是在说小妹,而是在点别人。
“海晏。”问月鼎温和又平静。
“他对我如何,你也能看到。”
“而且没有他,依旧有人觉得我懦弱、无能、不务正业。”
“可无关之人,无关紧要,我的所有身边人都爱我,这些就足够了。”
问月鼎沉吟片刻。
“海晏,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告诉你。”
问海晏睁大了眼睛。
他看到兄长的身后,隐约浮现出银白色的鹿影。
......
“所以,兄长是一只白泽?”
问海晏茫然地问。
问月鼎闭眼,脸上的妖纹迅速消散。
“半只。”他纠正。
“我的生父是父亲的孪生兄长,生母是妖。”
亲哥哥突然变成堂哥,问海晏半晌没回过神。
问月鼎有些紧张。
一天让弟弟接受太多信息,他很担心海晏会更加迷茫。
可他是他要紧的亲人,应当知晓。
“我不管。”
问海晏回过神来。
小大人揉了揉眼睛,难得地耍起了无赖:“我看过族谱,你就是我亲大哥。”
他眼泪汪汪:“哥,族谱修不了了,我不要你做我堂哥。”
他现在觉得,可以接受许逐星名字写兄长旁边,但绝不接受兄长被丢到其他分支去。
“当然。”
问月鼎松了口气。
“你和海清,是我的亲弟妹,我永远在乎你们。”
“我也等着有一日,你修为足够时,我能和你并肩作战。”
当然,要是一直太平着,他们一家人平安健康,自然最好。
“我明白了。”
问海晏站起身,重重地和兄长拥抱。
“我会尽量对许逐星好点。”
他别扭:“不过我还是受不了叫他嫂子,你等我再缓一阵。”
“...倒也不用叫他嫂子。”
想到逐星被喊海晏臭着脸喊嫂子时的精彩表情,问月鼎哽住了。
没成想问海晏反应激烈:“叫哥夫更不行,我最多接受叫他嫂子!”
“好吧。”问月鼎无可奈何。
“已经到该吃晚膳的时候了,我去膳房,给你取点吃食。”
“我和兄长一起去!”
当了十多年小尾巴,问海晏轻车熟路挂在问月鼎身后。
走到半路,他觉得不对:“许逐星今日没给兄长取膳?”
“之前也就我身体不好那会,要他帮我取过,其他时候都是轮着来。”问月鼎认真地答。
“谁方便谁去,不该单累着他。”
许逐星真懒。
问海晏抿了抿嘴,克制道:“兄长,你也不能对他太好。”
说着说着,他们走到了门口。
“这人瞧着挺活络,你要是不能压着他,我怕他....得意忘形。”
“海晏,逐星的性子比你想得稳重。”
问月鼎朝着他使眼色,可问海晏手扶在门上,依旧面带愤慨。
“他要是稳重,怎么会让兄长来救.....”
推开门,和拎着大勺的许逐星面面相觑,问海晏脸色一白。
“先出去。”许逐星没管他,眼巴巴朝着问月鼎看。
“我饭煮过头了,里面烟呛。”
随后,他才拎着个食盒,看向面带愧疚的问海晏。
许逐星微笑着,将食盒塞给他:“抱歉,我就做了两份饭,这是其他修士做的,比我做的好吃。”
“问二公子先拿着吃。”
不知是为故意恶心他,还是真的想好好表现,许逐星故意放轻柔的语调别扭无比。
“.....抱歉!!”
问海晏落荒而逃。
“跑什么?”
许逐星一擡手,勺子飞进水桶,没溅起一丁点水花。
他皮笑肉不笑:“我都还没来得及蹬鼻子上脸呢。”
“来,给你做的菜。”
抱着饭盒,问月鼎哭笑不得。
许逐星的手艺很一般,而且因着煮过头,光看形貌,当真像是给猫儿做的饭。
但问月鼎还是全部吃完了。
吃完饭,两人打算温存一下。
“我想骑...”许逐星突然止住话。
“算了,你从后边进吧。”
他语调幽幽:“你弟弟说了,你们老问家男人不能被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