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锦囊化成药粉,温柔地洒在问月鼎身上。
接触药粉,问月鼎僵硬的四肢逐渐变得灵活。
另一枚锦囊重重砸在许逐星脑袋上,变成轻弓和箭囊,落在他手中。
“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这把弓,暂且借给你用。”走到许逐星跟前,云宿语调冷淡,眼中依旧带着未褪的寒意。
“我要看到你好好待他,能对他有价值.....”
否则,她会想尽办法杀了他。
看着一旁忧心的问月鼎,她到底是没把下半句说出来。
“我先走了。”
面对问月鼎,她的态度依旧冷淡,可已经算温柔了许多。
“早点出去,这地方难闻得很。”
“是。”
问月鼎目送她消失在树丛里,心中思绪万千。
和一直想要靠近他,同他说话的恂不同,云宿待他的态度非常矛盾。
她表面上不冷不热,内里却在维护他。
不知因何原因,她看起来很恨许逐星,却又肯给他武器。
“我背你走。”许逐星朝他伸出手,“这地方确实呛得慌,而且下了雨,脏兮兮的。”
他第一次见云宿,比问月鼎更弄不懂状况。
但问月鼎又是喊母亲,她又维护问月鼎。
哪怕她对他态度恶劣,许逐星也并未对云宿产生恶感。
“不必,我已经能动了。”问月鼎活动着手指。
“你的灵力消耗也不少,省些力气。”
“炎山的传承在身上,我现在浑身是劲。”
许逐星的脑袋被传承挤得生疼,却依旧嘴硬。
最后,俩人搀扶着对方,一瘸一拐地走了。
另一处山头,云宿坐在树梢上,远远看着黏在一起的,挪动着的小点。
摘了面具,她面色郁郁。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不必太介怀。”
“粟”靠着树,长吁短叹。
云宿去送药,原本就是不想看许逐星和问月鼎勾肩搭背。
现在好了,药是送到了,肩还勾着。
这就是命,怎么都扰不了。
“......”
云宿的脸越来越黑。
“凌苍粟,不会说,可以少说。”
“怎么和哥哥说话?”凌苍粟不满。
他宽慰她:“想点好事,至少你家这小子长得好看啊。”
“这长腿长角高个的,柳眉柳目,毛又厚实。”凌苍粟啧啧。
“放以前,得迷死多少同族的姑娘小子....”
想到这侄儿可能真要当断袖了,他忙讪讪住嘴。
云宿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小妹啊,他有自己的路,未必按照你算的走。”凌苍粟朝着许逐星扬了扬下巴。
“瞧瞧,这小子也不是彻头彻尾的恶徒,就是性子浑了点。”
“月鼎也一样,他不是个墨守成规的孩子,先前就很让我意外。”
“或许他的未来不会坎坷呢?”
“我知道,是我操心太多了。”
问月鼎已经走出了他们目之所及的范围。
云宿轻声道:“可我不知该如何做。”
“离幻境结束,还有十来日。”凌苍粟的语调变得认真,“和问恂一起,多陪陪他吧。”
“抱歉。”顿了顿,他声音发哑,强笑。
“只能留你们这么久了。”
“不。”云宿沉默。
良久,她轻叹。
“足够了。”
“五哥,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她轻巧跃下树。
“若是他通不过幻境,就洗掉他的记忆。”
“让问谨立刻把他领回去。”
“还有。”她顿了顿,还是道。
“许逐星一旦有异心,立刻杀了他,否则我无法安心。”
“我明白。”凌苍粟苦笑。
“唉,等下。”他想起些事,匆匆追上云宿,“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告诉我。”
“你到底是不是和惜缕打过招呼,她才会整你儿子——”
.....
回到屋里,许逐星将弓横在桌上。
“这弓的品阶不低。”问月鼎拿了他的琉璃镜,仔细地研究。
“和请命差不多,只是可能不太适合你。”
他的手指抚上弓背处镶嵌的椭圆形深蓝色宝石。
他看不出它的材质,只能分辨出这决定武器灵力属性的镇宝属水。
如果不换属火镇宝就给许逐星用,威力大打折扣。
“本来也不是给我的,能用就行。”
许逐星满不在意,捣鼓这箭囊。
他摇了摇,从里头摸出件圆滚滚的白玉摆件。
“这是何物?”他好奇地举给问月鼎。
接过摆件,问月鼎对着光仔细观察。
是一只胖嘟嘟的小兽,正闭着眼蜷缩着睡觉。
这就只是个材质上好的摆件而已,不带任何的灵力。
翻到底座处,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只刻了一半。
“月目....”
许逐星凑过来,艰难地辨认着。
这莫非是没刻完的鼎?
他灵光一闪,小心地看着问月鼎。
“方不方便同我说,她和你是何关系?”
问月鼎垂眸,将摆件收进纳戒。
“我在安浪镇要找的人,就是她。”
“难怪。”
“你就是水灵根,说不定这弓原先是给你的武器。”许逐星见他不肯多说,岔开话题。
“我拿着,当真方便吗?”
“没事,我不会用弓,从小就准头很差。”问月鼎的神色恢复如初。
“好弓该配能用的人。”
天快亮了。
挑灭灯,两人各占了半边床,靠着休息。
“我也有件事想问你。”想到方才封裂隙时,隐约瞧见许逐星面具上的赤色,问月鼎试探着问。
“你的红鬼面,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相信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许逐星不会再说是从哪瞎买的糊弄人。
“那是我娘给我的。”许逐星应得爽快,“她是南疆人,懂这些手艺,我从小到大一直戴在身上。”
他不好意思道:“抱歉,这几日吓着你了,我往后会少戴。”
“不必。”
残存的疑心烟消云散成愧疚,问月鼎忙道:“既然是要紧物件,你随意带着,不必管我。”
“想想,我也该同你道歉,昨日没和你说,跟了你一路。”
“没事。”许逐星不仅不气,反倒心情颇好。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另一头,妖族。
静水岸处的树屋里,两人围坐在桌前,看着镜内的景象。
“冷静点。”
云宿抱臂。看向崩溃抱着头的问恂。
“阿宿,我怎么冷静?”
盯着靠在一张床上的两人,问恂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儿子和你算到的仇人关系匪浅,这仇人还是个男人。”他控诉道,“要是好人家的男孩就算了。”
他气:“这小子一脸恶相,头发卷得不三不四,还是个魔族的小串儿!!”
云宿没说话。
可在问恂惊恐的注视下,她手中的铜杯被捏碎成齑粉。
转过头,看向不敢吱声的问恂,她面无表情:“别忘了,你儿子也是个小串儿。”
“那能一样吗?”问恂小声反驳。
“可爱的叫串秧儿,坏的才叫小串儿。”
“听着也没好哪去....你当年真该和你弟弟多读几年书再离宗。”
云宿眼角抽搐。
“还有,你儿子生下来时一点都不可爱。”
她的神色微微黯淡。
“很丑。”
问恂手笨得很,可他刻的小白泽白白胖胖,笑眯眯趴着睡觉。
而他们盼了五年的孩子真生下来时,却是双目紧闭,浑身血污地蜷缩在乱石堆里。
因为有一半人的血脉,和别的幼兽不同,他四肢发软,没法刚出生就会站立,尾部因无法凝成形而蓬松开来,可怜地将身体团住。
她也是头次当娘,拼命侧过头,却还是护不住瑟瑟发抖的幼兽。
弥散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终于,她放弃了。
“我不要这孩子了。”
她擡起头,平静地对着身旁通红着眼的兄长道。
“他在桃壤活不下去,带他去鹭原。”
“.....”
她闭上眼。
“给他找更好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