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琥珀芯 哎呦,他也是有人管的人。
寅时。
外头的天还黢黑着, 未眠者的屋里亮着几盏灯。
昏暗中,一双无神的蓝色眼睛盯着覆海看。
他已经这么看了有一刻。
在太虚幻梦之前,问月鼎的生活简单又自在。
他梦到过最恐怖的事, 也不过是左丘长老拎着书, 追着他念叨之乎者也。
问月鼎清楚地知道自己胸无大志, 也明白自己没吃过什么苦。
他掖紧又厚又软的被子。
他连看话本都不看带荤腥的, 梦里的一幕幕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
天生在这方面缺根筋的问公子脑子转得格外慢, 半天才理顺梦中所含的信息。
如果以此梦是真实的为前提, 情劫得是他对别人有意才会发生。
所以, 他未来会喜欢那个男人。
可问月鼎想破脑袋, 也没想通自己为何喜欢个囚禁他,甚至可能是逼迫他的人。
他虽然不爱动,但也喜欢找安静的山林发呆,到处去走走。
他讨厌被人拴着,限制自由。
更何况这人所说所做,看着都像个疯子。
坐起身,问月鼎疲惫地摸着茶盏。
他喊他哥, 说明岁数比他小。
他我行我素, 说明性格强势。
他在脑海中搜刮着所有和他认识, 与身量相近,比他小, 性格强势到病态的男性。
得不出任何结论。
这是未来的事, 或许他还没认识他。
又或许....姬见鲤?
这是最可能的人选了。
他不确定姬见鲤比他大还是小, 但总觉得姬见鲤是烦人了些,也不至于这般走火入魔。
茶盏空了,问月鼎将它放回原处。他被自己的想法激得一阵恶寒。
不管是不是,都离姬见鲤远点为妙。
他胡思乱想着, 天边泛起鱼肚白。
拿出随意放在枕边的琥珀,里面的红芯安静又平缓地涌动着。
被他触摸到,蜷缩成一团的血色才明显跳动。
许逐星还好着。
这大概是糟心一晚唯一的好消息。
食不知味地吃完一顿饭,问月鼎拎着剑,往齐改的住处去。
不管对方是谁,答应许逐星不偷懒,练剑就还得继续。
“你这是咋了?”
齐改开门,被他憔悴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他下意识就往问月鼎身后看,想找许逐星问究竟。
可他身后空空如也。
“许逐星不在?”
“他有别的事。”问月鼎打起精神。
“我还好。”
“不会是姬见鲤又烦你吧?”齐改并不信。
问月鼎长得白净,所以脸色差一点,就能看得很明显。
看来许逐星是真不在。
不然他都能看得出,许逐星不可能眼瞎看不出。
“没有。”问月鼎沉吟片刻。
“你知道姬见鲤的生辰吗?”
“呃.....”齐改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仔细想了想,“不清楚是几日,但我知道是十二月。”
“因为他十九岁生辰之前,我爹还让我给他写过贺信来着。”
他是二月多生的,姬见鲤比他大。
问月鼎重重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把他千刀万剐了,他都不可能喜欢姬见鲤。
所以那人究竟是谁?
还是梦本身,压根就是高阶修士愚弄他的玩笑。
“你打听他干什么。”齐改狐疑,“他真没招惹你?”
“没有。”问月鼎斩钉截铁。
他岔开话题:“我过来,是想同钟兄讨教些剑招,不知他是否有空?”
“他是没事干,可你这状态...当真还要练?”
齐改咋舌:“许逐星那武痴给你灌迷魂汤了?”
“我真没事。”问月鼎认真道,“他走前嘱托我要好好练,我不好偷懒。”
“行吧,那我去喊他来。”齐改无奈。
真是奇了,问月鼎居然也会听人话。
四个时辰后。
“不练了,不练了!”已经睡了两趟午觉的齐改精神抖擞。
他兴冲冲跑来,示意自己的同门离开。
“走,我找人抢到了几张戏票。”他抖了抖手里薄薄的纸张,“这可是曲芳园最后一天在九玄唱,票难抢得很。”
“看你这浑浑噩噩模样,本公子心好,分你一张。”
他先前有些嫌问月鼎时,也爱和问月鼎听戏。
因为他话多,别的人都嫌他烦。
只有问月鼎脾气好,话又少,肯听他评议戏的好坏。
“可我.....”
“哎,现在这么刻苦干嘛,许逐星又不在。”
齐改打断他的话,继续怂恿:“他一路上管你睡觉又管你练武,你现在不去玩,过些天想去,他保不准都要管你。”
问月鼎这哪里是找了个同伴,简直是找了个小活爹。
“走走,戏又不长。”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就要拉着问月鼎离开。
“你不是答应我娘看着我,你不去,就是不帮我娘的忙!”
眼见着齐改把言姨搬出来,问月鼎只得跟着他走,免得他真四处惹麻烦。
他是好久没听戏了,说不定听听戏,心情能好些。
齐改眉开眼笑:“这才对。”
“戏还有半个时辰就开演了,走喽!”
......
问月鼎如坐针毡。
九玄的戏票也是奇了,上面只印着花纹,不写演的是哪出戏。
要是他在开演前知道要演改编过的《金屋藏娇》,问月鼎是打死不会应齐改。
偏偏齐改又是话唠,看得入迷,一个劲和他骂戏里的情节。
“这男的真不是东西!”他边磕瓜子,边唏嘘,“说是喜欢,把人家关起来蹉跎人家。”
“我要是有喜欢的姑娘,我才不干这种缺德事。”
问月鼎心不在焉地轻声应。
先前怎么没觉得,齐改能有这么吵。
坐在凳子上,他喝着第三杯茶。平日里爱吃的果盘,问月鼎一口都没动。
“我去外头透气。”
戏演到一半,眼见着台上的戏子要将红绫缠在花旦身上当做镣铐,问月鼎实在是坐不住了。
齐改看到精彩处,疯狂往嘴里塞着瓜子,抽空敷衍地点了点头。
问月鼎在太热闹的地方待不住,经常要去躲清静,他对此习以为常。
这是九玄最好的戏园,四周环境极佳,外头搭着一处景致还不错的小院。
站在桥边,问月鼎靠着玉栏,望着脚下人为引水的溪流发呆。
溪流之中,锦鲤自由自在地游曳,有些机灵的鱼绕着问月鼎打转,等他投下食物。
可好巧不巧,问月鼎今日出来得纷乱,并未带能够投喂的干粮。
问月鼎低下头观鱼,多出来的碎发垂落在边颊,让他的身影又多了几分落寞。
戏园之外,高大的梧桐树上。
一双血红色的眼死死盯着问月鼎的背影。
离得很远,他都能感觉到问月鼎心情不好。
他浑身的魔气还未褪全,问月鼎又太敏锐。
许逐星不敢再往前去,只能狼狈地借着来往的人流,掩盖自己身上的魔气。
问月鼎继续发着呆。
他觉察到了,有不速之客越来越近。
刚想转身离开,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怎么,和你义弟吵架了?”
一身红衣的青年站在桥边,好奇地看他。
“我可没跟着你。”察觉到他心情不好,姬见鲤难得识趣,没再往前。
“这戏班子戏好,全天下都知道,我是来看戏的。”
姬见鲤别扭道:“在二层看你在
怕问月鼎不信,他指着戏园的二层。
问月鼎草草扫了眼楼阁,便收回视线。
他拔腿欲走。
对死缠烂打的人,他实在是没多大耐性,但他也不想给家里惹麻烦。
“你如此避嫌,可是因为你那义弟?”瞧见他的背影,姬见鲤急了。
他鼓起勇气。
“他对你有意,所以你也对他有心?”
脑中嗡的一声。
问月鼎还没仔细想,本能已经驱使他回过头。
“姬见鲤。”
“我最后再提一次,他是我的挚友,容不得你来妄议。”
他的眼中带了愠怒,温吞的语速也变快了许多:“别把你的心思强加于他人。”
“哈....原来你也会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