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月鼎手里的烤鱼香气四溢,烤鱼绝望地瞪着眼睛,张大嘴,看向黑茫茫的天。
像是问月鼎接下来要迎接的,暗无天日的练剑日常。
翌日。
“起来了。”
卯时才过去一半,在和周公下棋的问月鼎被猝不及防叫醒。
“嗯....”
他裹着被子,茫然地看着窗外还有些黑的天。
“...这还是晚上。”
“我先前就是卯时起,已经看在你第一天练功的份上,晚叫了你半个时辰。”
话音未落,被子被一只手无情揭开,问月鼎像是一枚完整的胖圆橘肉,囫囵地从橘子皮中被剥出来。
“卯时起?”
问月鼎傻眼。
他以为再早,也就是辰时。
许逐星没和他一道走时,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
“快去拾掇自己。”许逐星狠心把他推到桌前,将热水壶和脸盆重重一搁,发出哐当一声。
“还记不记得今日要做什么?”
“师姐过会要来教我练剑,她来前我得先锻体,晚上...和你比武。”
问月鼎眯着眼抓巾帕,瓮声瓮气道。
“不错,还没睡糊涂。”
巳时。
“少宗主,可以啊!”
古叹大喇喇推开门,和有气无力的问月鼎面面相觑。
她啧啧称奇:“今个巳时前居然能爬起来了,有进步。”
天气这么好,要是搁宗里,问月鼎不睡到日上三竿,不可能起得来。
“师姐莫说笑,我都练了两个时辰了。”
问月鼎努力睁大眼,声音泛着苦。
古叹身后,许逐星关上栅栏。
他抱着胸,虎视眈眈看着问月鼎。
问月鼎背后一阵发冷。
自打出满稻村,这是他头次觉得许逐星如此恐怖。
“好好,一日多练两个时辰,三月就是....就是反正不知多少个时辰!”
古叹大笑:“来,师姐今个不教太复杂的,先简单教几招!”
问月鼎无奈。
看起来师姐又喝酒了。
今天的练剑,恐怕不会轻松。
未时。
“不错,真不错。”
看着扶着木剑半死不活的问月鼎,古叹十分满意地将剑收回剑鞘。
“我一直觉得少宗主是可造之材,您在剑术上非常有天分,只是需要努力雕琢。”
“今天就到此吧。”
闻言,问月鼎颤颤巍巍要去够桌上的水。
“别喝太快。”
无情的监工将水壶递给他:“一口一口喝。”
“辛苦你了,许公子。”古叹朝他一握拳,“难得有人能管住我们小宗主,还请您不用心软,继续严格要求他。”
“您放心。”许逐星微笑着看向拼命小幅摇头的问月鼎。
“我一定严以待他。”
“你身上有个大问题。”
古叹走后,许逐星收敛笑意:“思绪太分散了。”
他自己在修炼,也一直在旁边观察问月鼎的动作。
似是性格使然,问月鼎抓细节的反应力很强,悟性也高,很擅长预判。
可着眼当下的全局,他的注意力就会非常涣散。
过度纠结细枝末节,不仅容易身体失衡,也容易遭偷袭受伤。
许逐星严肃:“你先休息,等会我们比划两下,我得再和你讲清楚些。”
不在别人手里吃点亏,让人揍两下,就算聪明如问月鼎,也难改坏毛病。
“还要打.....”
问月鼎瘫在椅子上,绝望闭上眼。
“罢了。”
“明天说也不迟,我去做点饭。”
眼见他实在可怜,许逐星把他扶起来:“过会早点休息,早上好早点起。”
一瞬间,问月鼎惨白的脸上有了血色,眨眼间活过来了。
他小心地看着许逐星:“那我们今晚吃什么?”
许逐星:......
好精湛的演技。
第二日。
哐当——
铁剑重重落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问月鼎的手腕被震得发疼,他喘着气,看向对面擦着刀的许逐星。
“为何不尽全力?”
擡起金眸,许逐星的脸上毫无笑意。
问月鼎总这样,但凡他觉得对面不是恶人,那他如果不被逼到万不得已,就不会上真架势。
说好听点,小心谨慎。
说难听点,心慈手软。
问月鼎捡起落在地上的剑:“抱歉。”
他还是很难找到用剑的状态。
要是许逐星来真的,他的手腕怕是已经见骨了。可自始至终,许逐星都收着力没碰他,最狠的招数也只是缴他的剑。
“继续吧。”
挽了个刀花,许逐星的状态骤变,瞳孔缩起,朝着问月鼎攻去。
习惯使然,问月鼎双手握剑,不选择进攻,而是果断防守。
一声轻哼掠过他耳边。
“一直守,你如何才能赢?”
问月鼎侧身,反应极快地接下许逐星的变招。
刃器相撞,他往后退了半步。
与此同时,他的大脑飞快地运转。
依照许逐星的习惯,喜欢在这时候用腿扫.....
可下一刻,刀背不轻不重拍在他背上。
这回,许逐星明显比刚才用得力道更大,下手也带着几分危险的压迫意味。
“看我的脚作甚?”他轻笑,“算卦算多了,你总想预判对方的行为。”
“可没有任何一种武器用起来一成不变,规律可能救你,更会害你。”
他厉声道:“专心眼前,别分散注意想东想西!”
眼见许逐星跃起要劈下,问月鼎放弃习惯性的阻挡,忙往后撤去。
在许逐星落地之前,他凝目,举着钝剑往前攻。
....聪明,可算知道咬人了。
许逐星眼中带了笑,利落翻刀,用刀的钝面朝他脖颈处劈。
问月鼎经验不足,仓促中只险险躲开。
他还没站稳,许逐星突然伸出腿,把他的左脚别住。
“.....”
问月鼎没料到许逐星玩这出,他猛地睁大眼。
身体骤然失衡,在摔在地上之前,问月鼎被许逐星稳稳接住。
“怎么样,这招阴吗?”
感受着靠着自己的人胸膛剧烈起伏,许逐星强装镇定。
许逐星出了一身的汗。
从刀背拍在问月鼎身上时,他的手心就一直在发冷。
“不算阴,是我防范不周。”
问月鼎观摩过许多次仙家比武,所以对多数招式都有认知。
仙家人讲体面,他很少见绊人这种招数,自然很难反应过来。
不过,他心服口服。
“对,这还不算阴,真的打起来,有更阴的招。”许逐星松开他。
“每个人都会有要进天字阁的理由,他们或许不会看你的身份对你留手,你若是无防备,只知抵挡,又该如何应对?”
他没进过九玄城,却非常清楚为修为,为灵宝,有些人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总不能一直看着他。
“还有哪些阴招?”
问月鼎一点也没计较许逐星拍的那几下,继续诚心地问。
许逐星说得非常在理。
现在让他敲两下,总好过让惊鸿会上那些为了抢灵宝抢疯的修士揍。
“下套,下药、下蛊....”许逐星存着让他警惕的心,故意吓着涉世未深的大公子,“还有比武时,有些人专挑人下三路打。”
“我遇到过不少这类阴损人,防不胜防。”
闻言,擦着汗的问月鼎默默擡起头。
被踹下三路.....还见过很多次。
他看向许逐星的眼神里,略微带了同情。
许逐星意识到他想偏了,急道:“我只是见过,没被踹过!”
长这么大,他也就是生死一线时,让司主阴了一次而已。
可因为他声音太大,问月鼎虽然点头,可眼神却愈发地同情。
没事,都过去了。
“我看你还有挺有劲。”许逐星的脸彻底黑了,“去绕着山跑一圈,两刻内跑完。”
他终于明白那左丘长老为什么怨气冲天了。
问月鼎的脑袋里的沟壑,可能和其他人弯得不一样,谁教问月鼎,谁都得掐自己人中。
“去!”
顶着问月鼎哀求的眼神,他将人推到了小路上。
“我看着你跑。”
第五日,卯时。
“不行了.....”
问月鼎被被子裹着,死活不肯出来:“我想多睡半个时辰,就半个。”
他难得急眼。
之前还是卯时过半,今天居然提前到卯时了。
“你昨晚已经睡了五个半时辰了。”
许逐星好声好气:“我给你记着。”
“那...两刻钟。”被子抖了抖,“昨晚下过雨,外边好潮,不适合练功。”
问月鼎从来不和外人闹起床气。
可他想着许逐星同吃同住这么久,许逐星又不算外人。
懒病实在是治不好,为多睡一会,他决定小闹一下。
“这天多好,你们水灵根不都喜欢这种天。”许逐星的腿被问月鼎的那床厚被无意间蹭到,他的声音变得僵硬。
“起来。”
“一刻钟.....”问月鼎喃喃,“就一刻钟。”
他迷迷糊糊,语调黏在一起,破罐破摔道:“要是不行,你过会罚我罢。”
他只是在讨价还价。
可这在许逐星眼里,活像撒娇。
...操。
大清早的。
“我半个时辰后来找你。”许逐星的犬齿咬得咯咯作响,“你到时最好已经拾掇好,在外面扎马步了。”
撂下狠话,他落荒而逃。
“...嗯?”
隔壁传来倒水的声音,问月鼎睡眼惺忪,揭开被子一角。
他就想睡一刻钟,怎突然还能多睡三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