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姓凌苍,凌云的凌,苍木的苍。”
“凌苍....”问月鼎陷入思索。
这不像人族的姓氏。
白发,疑似妖族,都和他取到的黑蛇记忆对上了。
这几个点,单纯听个乐子的寻常百姓的确不可能知道。
许逐星接着道:“而后,那男的就笑着说那自己也姓凌苍,被女修用符咒拍了头。”
“他祖父说两人关系很好,不是道侣也是好友,他对此印象很深,大抵不会记错。”
“我认为老说书人说的话可信度很高。”
见问月鼎沉默不语,许逐星以为他不信,忙解释:“而且我打听了几日,镇里人都说这说书的有点本事。”
“我专门去他家原来的地方看过,那地方在镇里的位置偏僻,是很适合不想抛头露面的人投宿。”
“.....”
问月鼎定定望着许逐星。
这叫“闲着没事”,所以“顺手查了”。
许逐星跑江湖多年,搜集消息的能力一定优于他。可哪怕再有能力,他所说的字字句句,都得以耗费心力为前提搭建。
他脾气不好,却有耐心瞒着他做这么多。如果这是闲着没事,整个天修都没有有心人了。
“本来就睡不着,所以多查了点。”
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许逐星心虚地低下头:“躺床上发呆也是醒着,帮你也是醒着。”
他这是实打实的真话。
自打梦到过一次问月鼎,他每天晚上一闭眼,都怕再梦到他。
稍微想两下,许逐星都口干舌燥,热得慌。
“那你为何不和我说?”问月鼎小声问。
他们分明可以一起面对,许逐星也不用偷摸背着他做这么多。
“没个准信,就没必要说。”少年摸了摸鼻子,“我也是今天才得的消息。”
他不想那点捕风捉影的事给问月鼎,再看到问月鼎失落的模样。
可看样子,问月鼎现在也不是很高兴。
许逐星强换概念:“而且我这不是刚知道,就来告诉你了么?”
“谢谢。”问月鼎回过神,冲他露出个笑。
“这些天辛苦你了,没有你,我真不知到后边该如何查。”
许逐星是个很可靠的朋友,他对他的好,他会都记着。
“不过若是下次遇到这种事,还是同我说,我们一同去更好。”
“顺手的事。”
原本骑马来回累得很,许逐星被他笑得晕晕乎乎。
“走了,吃饭去。”
“...等等。”
走了两步,问月鼎面露难色:“我们好像走不了了。”
“外头全是人。”
该来的还是要来,百姓们还没放弃堵他。
许逐星也听到了隐约的吵闹声。
他脸色微变。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和他对视,问月鼎缓缓摇头。
.....
“那老秀才说漏嘴了,仙人就在里面!”
领头的壮汉慷慨激昂:“错不了。”
“乡亲们,我们少...少爷他不收大家的礼,还请各位回去罢!”
身着便装的冯越姗姗来迟。
他被挤在人群之中,满脸都是绝望。
入目全是没修为的百姓,他不好动手,又担心自家少宗主招架不住。
...师姐,师姐怎么还没领着人赶到!
他在心里呐喊。
“仙长,我们就想知道问公子他如今情况好不好。”
一个书生小心地拨开人群,道出众人心声:“他是我们镇的恩人,可他那天瞧着受伤严重,这些天又一直不露面,实在让人担心!”
“是是,只要看到问公子还好着,我们就走。”
旁边的掌柜帮腔:“若不是他,我小姑现在还在水里躺着,我想当面谢他。”
“还有我,我家....”
百姓们七嘴八舌,说得冯越头昏脑胀。
吱呀——
木门从里往外推开。
“少爷!”
可怜的医修艰难看向身后,英勇就义般大喊:“快走————”
少宗主平时连仙门开会都懒得参加,怎么可能受得了被人围追堵截。
见到了想见的人,四周的百姓瞬间炸开锅。
问月鼎刚扶着门出来,被细心摘掉梗的秋花迫不及待地撒向他。
南边花草繁盛,四季都有花开,这是未泊川一代的民俗,洒当季的时花来褒奖英雄。
百姓们扔得克制,没敢往他身上丢,就丢在他跟前。可好巧不巧,一阵秋风过,刮起些花瓣,朝着问月鼎和许逐星身上扑来。
问月鼎还好,他头发直而且顺,不太能挂上花草。
可苦了许逐星的一头微卷发,他黑着脸,硬生生成了颗开花的树。
摘掉袖上的金桂,问月鼎淡笑道:“我好着,劳烦诸位担心了。”
“只是.....”
没等百姓们开口,他像是受了风寒,虚弱地咳嗽了两声。
“我自小身体弱,见不得大场面,这才一直避着诸位。”
闻言,四周立刻静得落针可闻。
“咯咯哒....”
怕惊着他,路过的大婶吓得捂住了自家想要叫的鸡。
冯越目瞪口呆。
少宗主最多就是因为懒导致身体一般,远没到体弱的程度。
许久未见,他用来逃课偷懒的那套精湛演技,真是半点都没退步 。
“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
装模作样靠着许逐星,问月鼎沉痛道:“可有修士给我算过命,我不能领命数压不住的恩,不能承太多礼。”
是。
许逐星一边拔掉头发上的花,一边面无表情架着他。
那修士名字叫问月鼎。
闻言,百姓们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抱紧了自家能拿出的最好的,要送出去的礼。
比起送礼,好像还是恩人的命要紧。
哗啦啦。
眨眼间,满当当的巷子里已不剩几人。
傻乎乎的圈圈还吐着舌头呆在原地。
它左看又瞧,不太明白人怎么突然来,又突然跑。
“来。”
结界开启,问月鼎脸变得飞快。
刚才那副虚弱模样荡然无存,他朝着圈圈伸出手,眼中满是对小狗的喜爱。
“汪汪!”
圈圈的腿还有点跛,问月鼎直接将它抱起。
顺手撚过沾在衣襟上的小野花,他笑吟吟地举起来比了比,别在小狗的头上。
小狗是卷毛,白瓣黄蕊的小花别得轻轻松松。
从他侧过身的角度,许逐星才发现,问月鼎的耳边还有没清理掉的蓝紫色小朵绣球。
许是绣球花瓣太轻了,他才没察觉到。
听说不少富家公子有簪花的喜好,不知道仙门的公子有没有。
无论如何,这花和问公子还挺配。
他恶劣地选择沉默。
“唉,还是少宗主有办法。”冯越拨弄着乱掉的头发,狼狈凑上来。
“今日过去,您肯定能有一阵安生日子,可以安心筹备去九玄城,迎惊鸿会。”
“我父亲同师兄说了惊鸿会的事?”
问月鼎抱着狗,闻言奇道。
“当然。”冯越神神秘秘压低声,“宗主还让我给带句话呢。”
“什么话?”
问月鼎隐约察觉到不妙。
“他让您尽快精进武艺。”
“因为和语阁放了消息,剑修若是想进惊鸿会的天字间,其中有一关的要求是不动灵力,凭武艺挑过其他拦路的剑修。”
冯越忍着笑,看着自家少宗主的表情从茫然到错愕,再到如遭雷劈。
“单修为还不够,还要考武艺?”
问月鼎脸色发白。
给他任务时,他父亲也没和他提及过。
要是比术法,比修为,他还有空子能钻。
可比武艺,但凡请命不配合他,他能被其他剑修摁着打。
“我替他行不行?”
眼见着问月鼎魂要飞出来,许逐星忙问。
“不行。”冯越面露难色。
“依照惊鸿会的规矩,两人为一组,对上的修士自然也是两人,不存在谁替谁。”
“少宗主要是真头疼,到时候偷偷喊古叹师姐帮您吧。”他不忍道。
“她的剑术在整个天修都是一绝。”
“不麻烦师姐了,她还得专心冲击分神。”
问月鼎无奈:“我们自己想想办法。”
虽然知道这肯定是个大机缘,可他还是光想着就烦。
“对了,您今天这簪花还真好看!”
临走前,冯越这才忍笑道。
说罢,未等问月鼎反应过来,他已溜之大吉。
“簪花?”
问月鼎愣了下,弯腰放下圈圈,从纳戒取出镜子。
镜子里,他的左耳边别着一朵蓝紫色的四瓣小花。
花瓣随着风晃悠,却一直不掉。
“....”
他看向许逐星,控诉:“你怎不同我说?”
难怪许逐星总往他这看。
“你不也没问吗?”许逐星笑容灿烂。
“我看你这么高兴,还以为问少爷就喜欢别个小花呢。”
对他的揶揄,问月鼎反应平静。
“没事。”
他微微歪头,摘掉耳边的蓝花。
问月鼎冲着许逐星莞尔一笑:“正巧,我也没同你说。”
闻言,许逐星立刻慌了神,忙抢过问月鼎手里的镜子。
他前发倒是还好,可发带上,明晃晃插着大半溜不知哪吹来的一串红。
问月鼎那蓝花还能算好看,这一串红插着,纯粹是好笑了。
....和着急要成婚一样。
他瞪着问月鼎,问月鼎却只是笑。
“你没问我。”问月鼎振振有词,“我还以为你喜欢头上插着大红花。”
“....”
“问、月、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