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簪朵花 问、月、鼎!!!” ……
偏生问月鼎什么都不知道。
“不着急。”
他依旧毫无自知地同他念叨着。
“要是没铺子吃饭, 吃你烧的土芋也行。”
听着后面急匆匆的步子,许逐星放慢脚步。
“.....嗯,随你。”
他心不在焉地应着。
笨蛋。
走街串巷的日子持续了四天。
一个个名字被划去, 两个“明鹫宗普通修士”, 已经走尽安浪镇大大小小的角落。
最后一户人家, 刚巧就住在金家的旁边。
从金家开始, 自金家结束。
辞别哭成泪人的女孩父母, 问月鼎喝个水的功夫, 发现金娥正缩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发呆。
和先前活泼好动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像是成一尊塑像, 傻愣愣地看着地面一动不动,也不知这般过去了多久。
听到脚步声,金娥这才如梦方醒般擡头。
“仙长!”
她被易容过的问月鼎吓了一跳,扶着墙站起身。
“是我。”问月鼎打开结界,解了易容。
“问公子....”
金娥这才放松些:“这些天在镇里走访的修士,原来是您。”
“你怎么没和我师姐一起?”
看她宛如惊弓之鸟,问月鼎放缓声音, 尽量不吓着她。
金娥如今在镇里的位置很尴尬。
她既在洪水来时救了吓得动弹不得的孩子, 同时又是始作俑者的女儿。
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问月鼎早早拜托来帮忙的古师姐照看她。
“是我和古仙长说想出来散心,让她去忙更要紧的事。”金娥神色黯然, “我不配被护着, 浪费她的时间。”
“明鹫宗和有赋馆都已经查过你, 均认定你没有过错,甚至有功。”问月鼎耐心道。
“你还有何顾虑?”
支吾了半天,金娥这才肯说。
“我爹拿她们的魂魄洗髓,提升修为。”
她不住往角落里缩, 眼泪瞬间落下:“而我也有修为....是不是我不知道时,我身上也被动过,我也是罪人?”
说着说着,她胃里翻江倒海。
这些天她一直活在折磨里,夜不能寐,怀疑自己是不是也算帮凶。
“你身上没有用邪术的痕迹。”问月鼎蹲下身,递给她一张没用过的帕子。
“要是你也在无意间用了邪门歪道,两家宗门不可能还放任你在外活动。”
金老爷眼中,少女们的命可以用钱衡量,那他看自己的女儿,同样能是一笔生意。
塞根骨还不错的女儿去修道很容易,还能让金娥记恩情,是“划算的买卖”。
这不代表他舍得将从少女们身上萃的魂分给她,因为这“不划算”。
“你有如今的修为,都是靠自己。”
“你的父亲、师尊、师兄都比你想得自私,他们没想过分好处给你,你也不用承担他们的罪孽。”
闻言,金娥呆呆地擡起头看他。
“可我,到底是金家的人。”
虽然这个金家,其实和她认知里的家不一样了。
他爹表面上一妻两妾,她是家里受宠的独女,可这几天她才知道,他在外面养着外室,还有两个儿子。
而她的娘出生就是另个大户的小姐,而后是金家的夫人,打小就有些嫌她是女孩。她过惯好日子,见着金家无力回天,一时想不开自尽了,半句多余的话没留给她。
几日之内,她没了宗门,也没了家人。
可她受了金家的荫蔽,这又是事实。
“金小姐。”贺桃红小心地探出头。
她犹豫了下,大胆道:“我其实,之前很真的讨厌金府,讨厌姓金的人。”
“金老爷克扣工钱,害我爹头疼,害药铺的药很贵,害我抓不到药,害我家的渔船不可以出海。”
“但是我不太讨厌你。”她翻着自己的口袋。
“小时候我们见过,你还给我吃过糖,不过你可能忘了...”
“对,就是这样的糖!”
一枚纸包的黄糖放在金娥手心。
“我听我爹说,发洪水那天,你一手拎着一个娃儿往回跑,和大侠一样。”贺桃红眼中闪闪发亮。
“所以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手里廉价的糖有些变形,金娥缓慢攥紧手。
“金家垮了,可金家的铺子得有人善后,给金家干活的人需要工钱。”
比起小孩和少爷,许逐星想得更实在,说话却不那么好听:“若是心里过不去,你还有很多事能做。”
“多谢三位。”
金娥呆愣了片刻,如梦方醒般跳起。
她胡乱擦了把脏兮兮的脸。
“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急。”问月鼎道,“正巧,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我们过会还有事,不方便照顾桃红,劳烦你帮我带她去找我师姐。”
“你们一道去吃饭,吃多少都记我账上。”
他笑:“吃饱些,心总会踏实。”
金娥说着知道,实际上还情绪不稳,容易忙中出乱。她需要先找点能让自己心安的事,才好平静下来。
“好啊。”
贺桃红想了想,聪明地跑到金娥跟前:“劳烦小姐啦,我不会武功,一个人走不安全。”
“好,我定会护好她!”
金娥努力打起精神,朝两人行了一礼,领着贺桃红离开。
一大一小两个姑娘朝着太阳照得到的地方跑得飞快,黑黢黢的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还是和先前打算的一样,想去翻镇志?”
许逐星问问月鼎。
“嗯。”问月鼎慢吞吞拿出水壶,“虽说五百年前的镇志极可能已经损毁,但总得去碰碰运气。”
解决了镇里的麻烦,他也该查自己感兴趣的事。
请命的主人是谁,他们和他又是何关系。
问月鼎不是没想过和镇民打听。
可时隔五百年之久,当年的两个修士又来无影去无踪,行为极其低调,从百姓们嘴里得到的消息少得可怜,又零又碎。
而他本身,也并不擅长在人堆里同人打交道。
“你自己去能行吗?”
“能。”
闻言,问月鼎喝水的动作顿了下:“你有别的事要做?”
他看向许逐星的眼神一如往常般平和,只是带着点诧异。
可从许逐星那看,问月鼎瞧着可怜巴巴的,像是有点不满他的话。
“对。”他狠下心,忍住想和问月鼎一道走的冲动,“那你先去,我晚上找你吃饭。”
“好。”
问月鼎不假思索,利落地点头。
“那晚上见。”
每天和许逐星一道走,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但其实转念一想,许逐星有自己的事要做才正常。
看着问月鼎沐浴在阳光下,洒脱离开的背影,许逐星站在阴暗的角落中,神色颓然了一瞬。
心有灵犀般,问月鼎摘下遮阳的帷帽,回过头看他。
他总觉得....许逐星有些不高兴。
迎接他的,是面带淡笑的许逐星。
因着许逐星往前挪了几步,他乌金色的瞳里落满了碎光。
是他多想了。
问月鼎也冲他笑了笑,再转身,直奔镇中心的破屋而去。
“唉,咱们这曾经繁荣过,不光是有名的渔港,过往商船也络绎不绝。”
“但是百年前,未泊川整片都不行了,安浪镇也就不行喽。”
老秀才推开落灰的木门,嫌弃地拍着袖子:“朝廷不管咱们这,黎星宗也不来,镇志就一直放在之前的镇府没人动过,贼都不稀罕偷。”
“不过....这地方被火烧水淹过,还闹过虫。”
他小心地看着问月鼎:“五百年的镇志大抵是不在了,我可以帮您找找。”
“辛苦您带路,我自己来就行。”
腐朽味直冲问月鼎的鼻腔,他难受地咳了两声,礼貌同老秀才道谢。
存镇志的破屋只有门没有窗,常年不通风,角角落落都长着霉斑,烛台的灯座也锈得像马蜂窝。
这地方他都待不下去,别说老人了。
“好,那您慢慢看,若是需要,随时喊我!”
老秀才再也忍不住,用袖捂鼻落荒而逃。
这仙家公子哪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不好不好。
顺着他指的方向,问月鼎屏息闭气,往破屋的最深处去。
越往里走,架子上摆着的书卷损坏程度就越严重。
最近几十年的镇志虽然长了霉斑,但至少收得井井有条,上面字迹也还算干净。
可走到存放三百年前镇志的书架,上面已经看不见完整的书卷,全是零碎的纸张、竹筒。
纸张到处散落着,已经分不清它们原本属于哪一卷镇志。
防腐不当的竹筒上长着蘑菇,表面又有水淹的痕迹,又有火燎后的焦黑纹路。
他的心越来越沉。
三个时辰后。
看见病恹恹的问月鼎探出头,守在外头的许逐星脸色大变:“你这是怎么了?”
他就三个时辰没盯着人,刚才还和他笑着道别的问月鼎就被破屋害得一身霉味,无精打采。
像是被丢进煤窝又拽出来的猫儿。
他快步上前去,问月鼎却捂着嘴往后退了半步。
“别,我身上,咳咳.....”
闭气太久,骤然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他非常不习惯。
“早说了,别去查老卷宗受罪。”
许逐星心疼地给他拍着背,恶狠狠看了眼飘散着腐朽味的破屋。
他眼神可怖,身上气压又低,老秀才怕被波及,忙缩着脖子躲到角落去。
“什么也没查到。”
咳嗽声渐平,问月鼎有气无力。
他已经努力拼凑碎成渣的镇志了,甚至用上了些修复书籍的术法。
可除了的确有这两人存在,且是一男一女之外,什么消息都没得到。
“没事。”许逐星放轻声,把水递给他。
“我给你查到了。”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说这话时,声音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
闻言,问月鼎捂着嘴,诧异看着他。
“我不是最近闲着没事,就替你问了镇子里的人。”
许逐星被他看得不自在:“这种大事,民间总会流传真真假假的消息。”
不怪问月鼎问不到什么。
他这几日在问月鼎睡着后,乔装打扮满镇子跑,也只勉强搞到了很零碎,且真假混杂的线索。
若这只是挣钱的任务,许逐星早都打退堂鼓了。可想着问月鼎这些天魂不守舍,他不想放弃。
剥丝抽茧,他循着踪迹,今日专门跑去拜访了在镇外居住的老说书人,
总算得到了他认为靠谱的消息。
这过程十分曲折,他掐头去尾,没和问月鼎说,只讲了问月鼎感兴趣的部分。
“那说书人有点修为,活了三百年。”许逐星仔细回忆。
“他说他清楚记得他的祖父说过,两个修士投宿过他家。”
“他祖父问过他们名姓,结果男的不说话,一个劲瞅那白发女修。”
“女修倒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