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问月鼎的灵力,雨势瞬间变小。请命微微颤动,自己从泥土中破出。
雨水冲刷掉它身上的泥污,它自觉飞进剑鞘,落入问月鼎的纳戒里。
两个纸人一左一右,抱着一颗樱桃大的丹药,急匆匆要往问月鼎嘴里塞。
可问月鼎灵脉僵涩,导致他张不开嘴。
许逐星将枳榕果拿出,给问月鼎示意了下。
见他头微微点动表示同意,他掰开枳榕果,挤出汁液滴在他嘴唇上。
多余的汁液溢出,在他唇边晕染开,许逐星摸了块问月鼎的帕子给他擦去。
带着灵力的酸甜汁液落入食道,问月鼎总算勉强能动弹。
“不行!”
眼见他眼皮往下耷拉,许逐星把丹药塞他嘴里:“山里还不安全,你先别睡。”
问月鼎身上冷得吓人,额头又在烫。他身体本身就一般,没有灵力傍身,很可能是发热了。
“...所以鸟...是...”
问月鼎的声音细若蚊蚋。
“我瞧见那鸟有三条腿,他们那边说是金乌还是什么。”许逐星将一根乌金色羽毛塞给问月鼎。
一只很明显的男子的手,但是皮肤很白净,骨节分明又不过于夸张,手心温度微凉。
“金乌.....”问月鼎猛地咳嗽几声,“怎会....咳咳...”
金乌住在整个天修的最西边,扶桑树生长的炎热之地,不该出现在数万里外的绿屏山。
“少说两句。”许逐星拍他的背,差点没收住力,把问月鼎的心脏拍出来。
“你给他们布雨已经仁至义尽,先管好自己。”
他冷哼:“什么金乌、银乌,都是妖族自己的事,让他们闹去。”
“嗯。”
像是被他拍回了点魂,问月鼎脸颊带着高热带来的微红,语调倒是清楚了许多。
“我好困。”
他声音又沙哑又弱,混在湿漉漉的空气里,听着颇为可怜。
“不许睡。”许逐星竖眉,再次强调,“这不是城镇,是深林。”
“好吧。”
问月鼎呆呆地盯着好不容易才重燃的篝火,身上依旧冷得刺骨。
锅里在煮什么,咕嘟嘟冒着泡。
“我嘴苦。”良久,他小声道,“我不想喝药。”
他小时候身体明明好着,可父亲总要他喝很多的药。
“你真是烧晕了,鼻子也堵了。”
许逐星在他额头上探了下,忙把自己的斗篷罩给问月鼎:“锅里是汤,不是药。”
闻言,问月鼎眨眨眼,又哑声轻咳了几下。
许逐星没辙,在自己的包袱里来回翻着:“你要是嘴苦,我有点糖.....还有你弟弟送的菊花酥,不过这就别吃了。”
问月鼎之前吃了两口,说胃疼躺了一天。
就算酥点里加过防腐坏灵草,放这般久的糕点怕是也不太能吃了。
“是桂花。”问月鼎脑子七荤八素。
海晏还很小的时候,性格没现在这么稳重。
他非要摇桂花,结果被花粉呛得过敏,脸肿成包子。
后面是左丘长老去取了干桂花,再拿去膳房做成桂花糕,分给他们吃。
“行行行,桂花。”许逐星又着急又好笑,“我怎么觉着,你怎么越来越晕了?”
李承渡的药那鹿妖吃了立竿见影,对修为更高的问月鼎反倒没作用。
“我打小生病,吃药就用处不大,睡一觉就好。”
问月鼎打了个哈欠。
“清醒点。”
许逐星忙硬生生往他嘴里塞糖:“我们马上就出山,出去后你想怎么睡都行。”
问月鼎很轻地应了,像是负气不再吭声,但也没睡着。
“恩人,恩人——”
一道焦急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带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带头的是气喘吁吁的阿梭,后面跟着一只兔妖,一只獴妖。
许逐星刚把病人护在后面,还没来得及戒备,三妖便齐齐趴下了。
“恩人!!!”
阿梭擡起头,红着眼看着不明所以的两人:“多久您及时点拨,又亲自求雨,救了我们一山的族人!”
“.....起来。”
刚酝酿起的警惕被击碎,问月鼎现在又是个傻的,许逐星只能摆出一副冷脸。
“恩人他,怎么了?”阿梭看着脸颊酡红,迷迷糊糊的问月鼎,差点落下泪来。
“没事,他很累。”许逐星把问月鼎往后藏了藏,“他只是恰巧路过,不希望山火蔓延这才出手,各位请回吧。”
“我就是担心恩人受伤,所以带了族医来。”阿梭指着身后的妖,“他们是,我们最好的族医。”
“若恩人不嫌弃,可以先回我们族内修养,虽然神树被毁,但神树附近依旧安全。”
“那有劳诸位了。”
许逐星刚要拒绝,身后传来微弱声音。
“你又烧糊涂了?”许逐星忙转过身,用气音提醒问月鼎,“他们是妖,你放心去妖族聚居的地方?”
“我知道。”问月鼎喘了几声,反倒是比刚才清醒。
“可出山要走两天...我们修为都不高,且难说会不会出现第二只坠落的金乌。”
“我愿意信他们。”
妖的表象可以粉饰,可身上的气很难骗人。而且他还有些事,想要留在山里调查。
许逐星无奈:“真不知你哪来这么多信任。”
信他这种杀过不少人的伏异客,也敢信压根不认识的妖族。
“因为我眼光好。”问月鼎笑了。
“....自恋。”
妖族想上来扶问月鼎,许逐星打手势制止,利落把他背在背上。
问月鼎一天到晚吃的多,可体重很正常,甚至有点偏瘦。
“带路。”
许逐星同阿梭说着,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好。”阿梭忙点头,“这里!”
“同我说会话。”
被许逐星背着,问月鼎干脆卸了仅剩的劲,懒洋洋道:“你不让我睡,可我快睡着了。”
“行行,我想想。”
许逐星的嘴平时还算利落,可现在,他脑子里总闪过那只手,想不出别的话。
问月鼎像是个喜欢把羽毛藏起来给自己欣赏的的鸟,总藏在袖内的手腕上天天带着不重样的饰品。
先前是菩提、血珊瑚,今日是玉平安扣。
.....
不对,他想男人的手做什么?!
许逐星黑着脸,扣住问月鼎腰间快掉下去的钱袋。
“你怎么会布雨的咒?”
他勉强找到点话。
“宗里下雨,左丘长老就会允许我晚两刻钟来,能多睡会。”问月鼎含糊道。
“我就希望,明鹫宗能多下雨。”
“.....果然和睡觉有关系。”
“恩人们在说什么?”獴巫医小心用妖族话问阿梭,“我看他们脸色不好,是不是对我们不满意。”
“唔....”两个恩人声音太轻,像是在咬耳朵说小话,阿梭听不清。
他只能勉强翻译:“黑衣恩人说,白衣恩人很会睡觉。”
“睡觉?”兔巫医不理解。
“这是何意?”
他们身后,问月鼎问许逐星:“你这卷发是天生的吗?”
因为沾了水的缘故,许逐星的头发打卷得愈发厉害,从小卷毛变成了大卷毛。
“对,我的便宜爹估计是个卷毛。”
“他们现在好像在说,嘶...”
顶着族人期待的目光,没听清的阿梭乱翻译道:“黑衣恩人说,想要白衣恩人做便宜的爹。”
闻言,两个巫医大惑不解。
问月鼎的声音大了些:“我二弟小时候也喜欢卷发,还想学术法变成卷发,被长老知道了一顿罚抄。”
“我想他见你总生气,或许有这原因在。”
“啧。”提起问海晏,许逐星差点没忍住翻白眼。
碍于问月鼎在,他只能道:“我看是见我就烦,我就算是个光头,都看我不顺眼。”
“我这回听清了。”阿梭自信,“白衣恩人说,自己见黑衣恩人总生气,可喜欢黑衣恩人的卷发。”
他绘声绘色:“然后黑衣恩人说:哼!我要是变成光头,你肯定看我不顺眼了。”
“哎呀。”獴巫医深吸一口气。
“这话我咋觉得熟悉?”
兔巫医一脸了然:“这不是我家那口子和我说话的口气。”
“难道......”
人族向来含蓄,什么便宜的爹、睡觉,都是说....
随着天色晚去,温度越来越冷。
“许逐星。”
问月鼎的头脑又清醒了些:“不太对。”
他凑到许逐星耳边,压低声:“你有没有觉得,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很奇怪。”
不是敌意,而是另一种说不上的,类似“我们都懂”的眼神。
看他凑过去咬耳朵,兔巫医瞪大眼睛,忙转过头。
眼角余光看到问月鼎手腕上的平安扣,许逐星被他无意中吹的气弄得耳根微红,没好气道。
“都和你说了,他们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