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不必操心他们。几个大男人,还能冻死他们不成,告诉他们柴房在哪儿、干草在何处便是。夜深了,我们也该歇了。”
说罢,不等李令行回应,她便起身送客。
李令行看着她这“用过即丢”的姿态,心下既感无力又觉好笑,却也不敢再招惹。只得顺着她的意思,带着博古与寒影向外走去。
春华赶忙跟上,一边引路,一边小声指点干草堆放之处,唯恐他们寻不着。
凤倾城合上门扉,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缓步走回簸箩边,自袖中取出一块与先前那般无二的绣帕,悄悄夹入春华已完成的绣品之中。
随后,她若无其事地行至床边,宽衣准备就寝。
夜色静谧,悄然流转。
月光透过窗棂,洒落一地斑驳碎影,几点清辉恰好落在那只略显陈旧的簸箩上。
光影零碎,犹如这孤儿寡母一家的命运,更似这风雨飘摇的大齐江山——或许一阵风过,下一刻,这点微光便会消散无形。
凤倾城不再去看,安然合眼。
无论今夜风起与否,微光能否长存,该睡时便需安睡。否则,何来力气去迎接黑暗过后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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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秦王府。
秦王望着下首坐着的岳丈与小舅子,心中犹疑不定。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盏边缘,心中天人交战。
这些时日,他们明里暗里的劝进之言不绝于耳,那颗本已沉寂的心,被这不懈的煽风点火,好似有隐隐复燃之像,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可他心知肚明,眼下局面看似于他有利,实则远非如此简单。
便是庞稷庞相也并不看好他,更有安国公,以及荣养在府的谢相……
老七虽远在边关,却安然无恙。父皇病重昏迷,亦还尚存一息。
这一步若踏错,便是跌落万丈深渊,再难回头。
“王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赵迁看着眼前优柔寡断之人,心中焦灼,几乎要呕出血来。
“陛下昏迷已近二旬,龙体日衰,恐不久于人世。太子又远在边关,鞭长莫及。此时若不果断行事,待太子班师回朝,我等岂有葬身之地?”
如今皇上昏迷多日,只要王爷下定决心,他略施手段,便可令其再难醒转。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语气更显急迫:“东宫那位皇长孙已然痴傻,前几日吏部尚书谢知遥又不知因何故自请离京……种种迹象皆是对王爷有利。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只要王爷能稳坐金銮,即便太子日后归来,木已成舟,他又能如何?”
秦王沉默不语,目光胶着在茶汤中浮沉的叶片上,仿佛那起伏不定的形态正是他此刻心境的写照。
岳父所言固然有理,但那至高宝座之下,皆是累累白骨。这险,值得他冒吗?
“岳父,”良久,秦王才抬起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挣扎,“且容本王……再思量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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