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喜,脸上满是掩不住的惊讶。
“真的是王公公!”元明玥低声喃喃自语,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瞧见姐弟俩推门而入,王喜立刻脸上堆起热络的笑意,快步迎了上去。
“明玥小姐,明煊公子!可算见到你们了,真是好久不见,老奴这颗心呐,一直惦记着你们呢!”
说着他上下打量两人几番,见他们不仅平平安安,就连修为都不低,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惊讶。
他可是非常清楚,当初国公府女眷被流放时,全都被废了武功的。
难道都是照姑娘的功劳?
武功若是被废,想要恢复可不容易啊,除非是医术高超的神医出手。
不过王喜也确实是真心替姐弟俩高兴,毕竟都是故人之后。
王喜之所以对太皇太后忠心耿耿,就是因为当年国公府和还是皇后的元宗芷对他有恩,否则他早就死在宫里了,也不会在机缘巧合下习得一身高超的武艺。
姐弟俩与王喜自幼相熟,当年国公府安好之时,元宗芷时常会派王喜来府中接他们入宫,陪她闲话解闷。
此刻重逢旧人,姐弟俩胸腔里都忍不住涌起一阵激动,眼底泛起细碎的光。
元明玥上前一步,目光恳切地问道:“王公公,这些年您和姑姑,可都安好?”
王喜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眉头拧起,语气低沉了下来:“老奴一个奴才,谈不上什么好不好,倒是娘娘她……这些年,实在太苦了啊。”
说着,他便抽抽搭搭地抹起了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姐弟俩细数太皇太后的艰难。
先皇在世时,她在宫中受的明枪暗箭、排挤欺辱;国公府遭难被抄家灭族时,她的满心无奈与隐忍,连太子都未能理解她的苦心;待到先皇与太子相继离世,她更是悲痛欲绝,在深宫中举步维艰……
他声泪涕下地讲述这些,自然是为了打感情牌。
他对元家姐弟确实有些真情,但比起真情,他更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帮主子劝说小姐和公子回京。
如果能顺带把照姑娘也带上,那就更好了。
虽说照姑娘已经明确拒绝,但早已明玥小姐和明煊公子回去了,她也想要跟着一起回去呢?
毕竟明玥小姐和明煊公子是照姑娘在这世上除娘娘外,唯二的血脉亲人了。
这王公公的口才着实厉害,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不光元明玥和元明煊听得红了眼眶,连一旁的元照,都差点儿被勾起了恻隐之心。
“姑姑这些年,真是受了太多委屈。”元明玥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可不是嘛!”王喜红着眼眶,语气愈发恳切,真情流露道,“娘娘心里从来没忘了您和明煊公子!这不,特意派老奴来关外接你们回京。若不是宫里实在走不开,娘娘恨不得亲自来接你们呢!如今国公府已经平反昭雪,爵位也恢复如初了,明煊公子一回去,就能承袭国公之位;明玥小姐您也被册封为郡主,回京之后,便是身份尊贵的明曦郡主了!”
听到这番话,元明玥和元明煊双双愣住了,他们万万没想到,王公公此次前来,竟是为了接他们回上京城。
国公府沉冤得雪,他们自然欣喜万分,可真要让他们即刻回上京城,姐弟俩又犯了难,一时拿不定主意。
元明玥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元照,却见她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开口说道:“明玥姐看我做什么?回不回去,那是你们自己的事,该由你们自己拿主意。”
元明玥眼神一动,追问:“元照,若是我和阿煊回去,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元照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却温和:“不了,上京城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天门镇才是我的家。”
元明玥点点头,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又转头看向身旁的元明煊,轻声问道:“阿煊,你呢?你想回上京城吗?”
元明煊眉头微蹙,眼神里满是犹豫,轻轻摇了摇头:“姐姐,我不知道。”
元明玥长叹了一口气,转头对王喜说道:“王公公,不知能否容我姐弟俩好好考虑几日?”
王喜连忙点头应道:“自然,自然!明玥小姐,明煊公子,你们尽管慢慢考虑,老奴就在这儿等着你们的答复。”
说着,他转过身,对着元照拱手行了一礼,恭敬地问道:“照姑娘,不知老奴可否在您这里叨扰些时日?”
“自然可以。”元照笑着应允,随即转头看向燕燕,吩咐道,“燕燕,去给王公公安排一处住处。”
“是,老板。”燕燕乖巧点头,随即笑意盈盈地看向王喜,说道,“王公公,您随我来吧。”
“那就有劳燕燕姑娘了。”王喜客气地谢过,便跟着燕燕一同离开了会客厅。
待王公公走远后,元照看向元明玥和元明煊,语气诚恳地说道:“明玥姐,明煊,回不回上京城,你们仔细斟酌,不管你们做出什么决定,我都尊重、支持你们。”
元明玥点点头,应道:“嗯,我们会好好考虑的。”
她心里确实万分纠结——上京城是他们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要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况且她的父兄长辈们,都安葬在那里。
可那里,也实实在在是她的伤心地,埋藏着太多痛苦的回忆。
更重要的是,她早已习惯了如今在天门镇的生活,对眼下的日子,她十分的满足和喜欢。
比起人心复杂的上京城,她还是更喜欢简简单单的天门镇。
元明煊同样犹豫不决,只是他的纠结,与姐姐截然不同。
他离开上京城时年纪尚幼,这些年过去,关于那里的很多记忆都已模糊不清,唯独那一幕,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一伙人突然闯入家中,将爹娘、哥哥姐姐、嫂嫂侄儿尽数抓走,把家里翻查一空、搬掠殆尽。
这些痛苦的记忆,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比起充满阴影的上京城,他自然更偏爱如今安稳自在的天门镇。
可他也放不下国公府祖祖辈辈的荣誉——那是他的父亲、兄长、叔叔们,靠着一刀一枪、流血流汗,硬生生打拼下来的荣耀!
另一边,王喜一行跟着燕燕,来到了异界山庄专门用于待客的区域。
这片区域是这两年才新建的,这还是第一次用来接待客人。
将王喜等人安置进客房后,燕燕对着王喜福了福身,礼貌地说道:“王公公,那我就不打扰您歇息了,您若是有任何事,随时可以差人去那边的澄心堂找我。”
说着,她抬手指了指澄心堂的方向。
澄心堂与听松楼(这片待客区的名字)都坐落于山庄的前院,彼此距离并不算远。
这里之所以取名“听松楼”,是因为周围种植了一片造型千奇百怪的松树。
这些松树虽非名贵品种,却是俟斤浩然特意托柏誉商会四处寻访而来,以造型奇特而闻名。
听松楼恰好位于松树林的中央,环境清幽雅致,格外清净。
“有劳燕燕姑娘费心了。”王喜感激地说道。
燕燕正欲转身离开,王喜突然开口叫住了她:“燕燕姑娘!”
燕燕疑惑地回过头,问道:“王公公,您还有别的事吗?”
王喜笑了笑,问道:“咱家想在山庄里四处逛逛,不知可有什么避讳的地方?”
燕燕笑着答道:“公公您尽管随意走动,若是遇到不能前往的区域,自然会有人提醒您的。”
“好,咱家知道了,多谢姑娘。”
待燕燕离开后,王喜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对着身边的几名侍卫吩咐道:
“走,咱们四处瞧瞧去,看看这照姑娘的异界山庄,还有这天门镇,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是!”几名侍卫齐声应道,随即跟着王喜走出了听松楼。
一行人刚踏出听松楼,就看到门房旁的躺椅上,坐着一位正在打盹的老者,正是龚成志(原威远镖局的成员,许红芍的长辈,如今在异界山庄担任门房)。
而在龚成志不远处,周青的儿子周青松正手持一把长刀,身姿矫健地练习着刀法,刀光霍霍,虎虎生风。
这些年,龚成志虽从未有过收周青松为徒的打算,却将自己一身的本事毫无保留地传给了他。
平日里他闲着无事,也全靠周青松的陪伴打发时光。
威远镖局的其他人平日里都驰骋在大草原上,很久才能回来一次,所以基本没时间陪他。
尽管龚成志因断了一臂,一身精湛的刀法无法发挥出十成十的威力,但他内力深厚,实打实是一位二品高手。
王喜目光毒辣,一眼便看出了龚成志的不凡,心里不由得暗暗惊讶——没想到这异界山庄,连个看门的都是二品强者,着实不简单。
龚成志不愧是老江湖,感知极为敏锐,在王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瞬间,他便猛地睁开了双眼,眸子里精光一闪,锐利如鹰。
待看清来人是王喜后,他瞬间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朝廷派人来异界山庄的消息,他早就收到了通知。
见龚成志看了过来,王喜露出一抹友好的笑容,微微颔首释放善意。
虽说在他看来,龚成志不过是区区二品武者,但毕竟是异界山庄的人,他这般精明世故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冒犯。
然而,龚成志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直接重新闭上了双眼,神色冷淡,显然根本没把王喜放在眼里。
他打心底里厌恶朝廷的人——若不是朝廷,他们威远镖局怎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碰了个软钉子,王喜的脸色瞬间一僵。
他身边一名侍卫见状,立刻拔刀出鞘,怒声说道:“王总管,这老头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属下替您教训教训他!”
王喜闻言,立刻压低声音厉声呵斥道:“退下!咱家都没动气,你瞎起什么劲?我看你才是不知天高地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在这里撒野,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那侍卫被呵斥得一哆嗦,顿时吓得缩了缩脑袋,连忙收起了刀。
“咱们走,去别处看看。”王喜沉声说道。
对于龚成志的无礼,他并未太过在意——能走到如今的位置,他风光过,也吃过不少苦头,什么样的脸色没见过?所以他向来识时务,该忍的时候绝不会逞强,该心狠手辣的时候,也绝不会有半分留情。
一行人从门房处离开,没多久便来到了山庄里的葡萄园。
葡萄园是整个山庄占地面积最大的区域,郁郁葱葱的葡萄架一眼望不到头,自然也最容易引人注目。
只见葡萄架上硕果累累,一串串紫红色的葡萄饱满圆润,宛如晶莹剔透的水晶,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还散发着淡淡的清甜果香。
几名女工背着背篓,穿梭在葡萄架下,熟练地将一串串成熟的葡萄摘下,放进背篓里。
其中一名侍卫盯着身前垂落的葡萄串,忍不住低声说道:“总管,我怎么觉得,这葡萄看着比宫里的贡品还要好?”
王喜也来了兴致,伸手摘下一颗葡萄,用衣袖轻轻擦了擦,便直接塞进了嘴里。
果肉脆嫩多汁,清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炸开,裹住整个味蕾,还混着淡淡的天然果香,没有半分酸涩或腻味,甜得干净又清爽,嚼完之后,舌尖还留着丝丝余甘,越品越有味道。
吃完后,王喜看着手里的葡萄皮,忍不住啧啧赞叹道:“确实比宫里的贡品强多了,咱家这辈子,还从未尝过这般美味的葡萄。”
要知道,这些葡萄可都是用灵液培育出来的,味道自然非同凡响。
其中一名侍卫望着满园沉甸甸的果实,疑惑地说道:“这么多葡萄,异界山庄能吃得完吗?难道是要用来制作葡萄干?”
这时,一名女工背着满满一背篓葡萄从他们身边经过,听到这话,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笑着问道:“你们就是宫里来的人吧?”
原来,宫里来人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异界山庄。
“我们这些葡萄,可舍不得用来做葡萄干,那也太浪费了!”女工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几分自豪,“这些都是用来酿酒的!”
“酿酒?难道是葡萄酒?”一名侍卫面露惊讶,脱口而出,“可葡萄酒不是番邦的特产吗?”
那女工闻言,顿时用一种“你们没见过世面”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说道:“番邦的葡萄酒也配跟我们的比?哼,给我们提鞋都不配!”
这些年,异界山庄的葡萄酒被柏誉商会售往各地,加上有元照这位大师的名头加持,所以十分畅销。
因为产量有限,所以异界山庄的葡萄酒只要一上市,立刻就会被抢售一空,并且大部分都会成为那些好酒之人的藏品。
这世上从不缺识货之人,他们自然知道这些酒的好处。
这也是明明异界山庄的酒很畅销,但王喜等人却不曾耳闻的原因。
虽说王喜一行人气势不凡,还是宫里的人,但女工却一点儿都不害怕——她可是异界山庄的工人,背后有山庄撑腰,底气足得很!
在山庄里,没人能欺辱了她们去。
说完,女工便背着满满一背篓葡萄,昂首挺胸地离开了,只留下那名侍卫愣在原地,一脸错愕。
他一个朝廷侍卫,何时被一个区区平头老百姓这般轻视过?顿时感到愤愤不平。
“比番邦还好的葡萄酒……”王喜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看来,咱们得找个机会尝尝才行。”
那名侍卫闻言,不服气地说道:“王总管,依属下看,那女人多半是在说大话。”
王喜摇了摇头,语气笃定地说道:“咱家可不这么认为。”
几人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就看到一队车队正缓缓往外走,足足有几十辆车,每辆车上都装满了货物,堆得像小山一样。
“这是在运送什么东西?”一名侍卫不解地问道。
就在这时,许红芍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耳边响起:“是羊毛布。”
王喜循声望去,见来人竟是许红芍,脸上立刻露出惊讶的神色,连忙说道:“二夫人?您竟然也在这里?”
“王公公,许久不见啊!”许红芍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语气诚恳地说道,“当年若不是公公您暗中相助,我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道谢。”
当年元家一众男丁被判斩刑,许红芍曾带人去劫法场,却遭到了冯宝宝的埋伏。
若非王喜暗中出手相救,她恐怕早已和同样去劫法场的君子剑薛怀砚一样,命丧当场了。
“许久不见啊,二夫人这些年过得可还好?”王喜脸上满是惊喜,他们这也算的上是乡遇故知了。
许红芍同样十分高兴,笑着答道:“挺好的,劳烦公公挂念了。我听明玥和明煊说您来了,正打算过去见您呢!”
此时,王喜才注意到许红芍身上的气息,眼神骤然一凝,十分惊讶地说道:“二夫人,您……您竟然突破到一品了?”
许红芍情不自禁就炫耀了起来:“前不久刚刚突破的。元照那孩子运气好,得了一株洗髓草,我用了之后,没费什么力气就突破了。”
说起这件事,许红芍的语气里满是自得,脸上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洗髓草?”王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愈发惊讶地说道,“二夫人真是好运气!照姑娘对您,可真是孝顺啊!”
“哪里哪里~”许红芍故作谦虚地摆了摆手,嘴角的笑意却愈发浓郁,“跟王公公您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王喜心里暗自腹诽:你才多大年纪,我都多大岁数了?咱俩能一样吗?
一时间,他不由得有些羡慕许红芍——若是他也能得到一株洗髓草,说不定就能顺势迈入那梦寐以求的超一品之境了。
可惜啊,他没有一个像元照这样有能耐的闺女。
“二夫人,不知您可否赏个脸,带咱家好好逛逛这异界山庄?”王喜眼中带着期待,恭敬地问道。
“自然可以。”许红芍爽快地答应下来,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公公,请随我来。”
在许红芍的引领下,王喜逐一探访异界山庄各处。
织坊内机杼嗡鸣,各色布匹堆叠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