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整座城市还在沉睡,唯有陆寒的指尖在频谱图上一寸寸挪动。
哑钟亭内,铜锅静卧如死物,表面冰晶早已剥落,只余下那行刻痕——“我不是逃出来了,是我让他们以为我逃出来了”——像一道尚未愈合的刀口,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微光。
陆寒蹲在那里整整一夜,眼睛未曾眨过一次。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将锅壁蒸汽显字的频率、三长两短的敲击节奏、以及城市电网脉冲数据逐一比对。
直到此刻,他终于找到了那个被刻意隐藏的规律。
“不是求救……”他低语,嗓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是计时。”
第八灶台地下主控室每日凌晨三点十七分进行电力校准,会产生一次短暂而稳定的电磁脉冲。
这种波动极难捕捉,普通人甚至仪器都难以察觉。
但苏悦知道——她记得每一次任务中的细节,哪怕只是陆寒随口提过的一句“那天电压不稳”。
而她的敲击节奏,恰好与这脉冲周期完全同步。
“她在用身体共振。”陆寒猛地站起身,心脏剧烈跳动,“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在模仿电力波动的频率……她把自己变成了信号发射器,在他们眼皮底下,把情报藏进‘正常’的生理节律里!”
这不是逃离,是潜伏。
不是沉默,是低语。
她从未自由,但她一直在说话。
窗外天色渐亮,晨雾弥漫。
陆寒刚要下令调取第八灶台地下结构图,却听见楼上传来一声轻响——是萌萌房间的方向。
他快步上楼,推开门,只见孩子蜷缩在墙角,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焦褐色的糖,嘴唇微微开合,像是在咀嚼什么。
地上散落着几颗崭新的包装糖,全是他昨天下令从基金会仓库送来的特供营养糖。
“不吃。”萌萌摇头,声音稚嫩却坚决,“只吃妈妈留下的那一块。”
陆寒心头一震。
他知道这块糖——那是苏悦失踪前亲手熬制的最后一锅糖中,唯一没被收走的一颗。
她曾笑着说:“这颗最苦,留给将来能听懂的人。”
而现在,萌萌不仅不肯换糖,更在昨夜睡梦中突然坐起,拿起蜡笔,在卧室墙上画了一扇门。
门缝透出微弱的光,门外站着七个穿白大褂的人影,每人手里都提着一口铜锅。
陆寒盯着那幅画,瞳孔骤缩。
他立即调出“八灶计划”原始档案,翻到立项成员名单。
画面定格在七张黑白照片上——正是画中那七人。
其中三人,官方记录显示已于五年前因“实验事故”身亡,骨灰已火化封存。
可萌萌怎么会知道他们?
除非……这些“死者”根本没死。
除非,他们的意识或形象,仍以某种方式存在于某个封闭系统中。
“程远!”陆寒拨通加密线路,“立刻启动dNA溯源协议,查那三人的墓地骨灰样本,我要最隐秘的比对渠道。”
十二小时后,结果传回。
火化名单上的骨灰全部调包。
真正下葬的,是动物骨骼混合化学灰剂制成的仿制品。
真正的遗体,早在死亡宣告当日就被秘密转移。
“他们在造‘人’。”陆寒站在监控屏前,目光冷峻,“用死去科学家的记忆框架,重建意识模型……苏悦看到的,不只是囚禁,是量产。”
就在此时,程远传来新线索。
糖雾追踪剂锁定冷链车最终停靠点:城南一处登记为“百草堂中药仓储中心”的建筑群。
红外扫描显示,地下至少有三层未标注空间,且空气循环系统异常活跃。
他伪装成送药工人潜入外围,借搬运药材之机,在通风管道口涂抹微量梨花糖浆——这是苏悦独创的挥发性糖基标记物,遇特定湿度会释放独特分子信号。
次日清晨,监测设备捕获到一段异常音频。
内部空气循环启动瞬间,某个隐藏扬声器自动播放了一段童谣录音。
跑调。
严重跑调。
却是苏悦失踪前最后一次公开演讲结尾哼唱的小调。
“声音复刻中心。”程远声音发紧,“他们在采集她的声纹、语气、呼吸节奏……训练仿生体说话。”
陆寒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她被束缚在金属椅上的画面——针管插入太阳穴,耳机循环播放旧录音,逼她一遍遍重复同一句话。
而她选择反击的方式,竟是用自己的声音设下陷阱。
用一首跑调的歌,标记敌人的巢穴。
他睁开眼,眸底燃起幽深火焰。
“准备突袭方案,目标:地下设施核心层。我要活着的证据,也要死者的真相。”
话音落下,远处钟楼忽然轻颤了一下。
无铃之钟,似有风穿过。
而在某间密闭舱室内,监控屏幕闪烁着最新数据流。
那个长相酷似苏悦的女人缓缓抬头,空洞的眼珠转向摄像头,嘴角牵起一丝诡异弧度。
“第42号测试体,情感模拟进度97%……即将完成。”
与此同时,萌萌悄悄爬上屋顶,望着城市尽头那片被浓雾笼罩的药仓方向,轻轻含住了那颗最苦的糖。
他没哭。
只是小声说了一句:
“妈妈的味道,和假的不一样。”(续)
苏怜站在首都实验小学的讲台上,目光扫过台下一张张稚嫩的脸庞。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映在孩子们手中的糖粒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