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轻声道:“让所有假装哭泣的人都闭嘴,然后——把真正沉默的人,还给他们本该有的声音。”陆寒没有立刻撕破她的面具。
他要的不是曝光,不是舆论审判,更不是一场狗血淋头的控诉。
他要的是——真相自己开口说话。
“共鸣糖”的生产在程远的地下实验室悄然完成。
每一颗都经过神经信号模拟调试,外表与市面上最普通的水果软糖毫无区别:半透明、微甜、入口即化。
但当它溶于舌尖的瞬间,会短暂激活听觉皮层的潜意识通路,让人听见那些被遗忘、被压抑、甚至从未意识到的声音——心跳深处混杂的低语,记忆角落藏匿的哭泣,还有灵魂不愿面对的忏悔。
第一场试用,选在“游牧糖匠”十周年公益晚宴。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水晶灯折射出温柔光芒,慈善名流觥筹交错,林婉身着高定礼服,站在主舞台中央发表演讲:“十年来,我们让三百二十七个孩子重获新生……她们的笑容,是我们唯一的回报。”
台下掌声如潮。
就在此时,服务生悄然穿梭人群,端上特制甜点盘——每块小巧的粉色糖果旁,都插着一面迷你旗帜:“来自山间的第一颗糖”。
没人拒绝。
这是温情的象征,是情怀的延续。
陆寒坐在角落阴影处,指节轻轻敲击桌面,目光如刀锋般锁定林婉。
三分钟后,异变陡生。
一位女企业家突然捂住耳朵,脸色惨白:“妈……你说什么?我明明……我已经忘了……”她颤抖着从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照片,竟是童年全家福。
另一侧,某位政界要员猛地站起,呼吸急促:“不可能!那年雪夜我没回去……你怎么能还叫我……”他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
全场骚动。
而林婉,正端起香槟欲祝酒的手僵在半空。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耳边响起一个稚嫩却清晰的声音:“妈妈,你说带我去海边的……为什么门打不开?”
“闭嘴!”她失声尖叫,手中的酒杯摔落在地,清脆炸裂。
监控回放显示,在那一瞬,她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嘴唇不停开合,反复呢喃:“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她活得像个人……她不该一辈子叫‘林小梅’……她该有名字、有书读、有干净衣服穿……可我不够好……我救不了她……所以我只能再造十个、百个‘她’……”
全场寂静。
没有人再鼓掌。
没有人再说“感动”。
事后调查迅速揭开尘封旧事:十年前,林婉曾秘密收养苏悦支教班一名孤儿,取名“小禾”。
那孩子先天残疾,性格孤僻,无法适应公众视野。
面对媒体追问“被救女孩现状”,林婉不堪压力,最终将她送往偏远封闭疗养机构,对外谎称“出国深造”。
从此,她开始批量扶持“替身少女”,打造标准化感恩叙事,用无数虚假的“重生故事”,填补内心的亏欠与执念。
她不是恶魔。
但她用善意筑起了牢笼。
陆寒拿到了全部录音证据,却没有交给警方,也没有发布网络。
他在原始档案上贴了一张便签,连同封存的音频一起寄回基金会总部:
“真正的还愿,是让活着的人不再假装幸福。”
那一夜,风雨初歇。
萌萌独自蹲在基金会仓库角落,小手认真地将一颗颗“共鸣糖”放进邮寄箱。
他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像是回应某种遥远召唤。
忽然,整排货架上的糖罐齐齐轻震,发出细碎嗡鸣,宛如集体苏醒。
风未动,门未开,唯有数百只玻璃罐同时共振,糖粒撞击瓶壁,奏出一段模糊旋律——竟与萌萌哼唱的调子分毫不差。
他抬起头,望向漆黑的天花板,轻声问:“你们也想回家了吗?”
无人应答。
但就在第二日清晨,值班保安发现,门口台阶上静静摆放着一个木盒。
盒内无名,仅有一罐黑色晶体,沉寂如墨。
附纸条上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
“这是你们丢掉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