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基金会门口的台阶上,那木盒静卧如沉睡的遗物。
保安老陈蹲下身,手指刚触到盒盖,一股寒意便顺着指尖窜上脊背。
他没敢打开,第一时间上报了陆寒。
陆寒二十分钟内赶到了,黑色的外套在风中飘动,宛如一场无声的风暴。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木盒前,目光深沉得能压碎整座城市的喧嚣。
盒子打开了。
一罐黑色晶体,沉在玻璃罐底,像凝固的夜,又像被遗忘的哀嚎。
纸条上的字迹歪斜却锋利:“这是你们丢掉的苦。”
实验室的灯光惨白。
程远戴着无尘手套,将晶体样本置入光谱仪。
数据跳动,结果刺目——高度浓缩的废弃糖浆残渣,混合多种镇静剂、抗抑郁药的代谢产物。
源头锁定:三年前被查封的“星光福利院”厨房。
“他们不是在做糖。”程远声音低哑,“他们在制造遗忘。”
更致命的是dNA比对结果。
晶体中提取出微量生物信息,匹配到两名早已登记为“自然死亡”的支教志愿者。
官方记录干净利落,可人真的死了吗?
还是被系统悄然抹去,成了“不该存在”的失败案例?
陆寒站在落地窗前,城市灯火在他眼中碎成一片星屑。
他知道,林婉不是唯一的执行者,她背后有一张更大的网——用“慈善”包装的清洗机制,把那些无法融入叙事的苦难,统统封进沉默的糖浆里。
“甜,是他们的武器。”他说,“而苦,是我们唯一真实的证据。”
程远没说话,转身走进实验室深处。
七十二小时后,他带回一组特制画布与喷雾涂料。
那是用残渣溶解重制的痛觉媒介,名为“痛觉映射”。
首展当晚,展厅灯火通明。
观众指尖轻触墙面,刹那间,皮肤浮现灼痕般的文字——那是失踪者生命最后时刻写下的日记残片。
“他们给我糖吃,说吃了就不疼了……可我越来越困,睁不开眼。”
“求求你们,别再叫我‘感恩女孩’,我不是机器,我会痛……”
“妈妈,我在福利院,他们不让我写信,这行字是我用指甲刻在床板上的……”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颤抖着伸手,画面骤然亮起。
她猛然跪地,泪如雨下。
屏幕上浮现一行字:“妈,今天他们又给我吃蓝色的糖。我说不要,可他们笑着说‘乖,甜的’。我不怕死,我怕忘了你。”
那是她女儿二十年前的绝笔。
新闻爆炸。
热搜屠榜。
“毒糖事件”“记忆清洗”“慈善黑幕”接连冲上榜首。
舆论如潮水倒灌,逼得相关部门紧急回应,调查组连夜进驻旧福利院遗址。
与此同时,苏怜站在一所试点学校的教室中央,面前是一排十种风味的软糖。
“闭眼。”她说,“只靠味觉,选出让你最安心的那一颗。”
孩子们纷纷闭眼,小心翼翼品尝。
九成以上选择最甜的那一颗,笑着说:“甜的就是好的。”
唯独角落几个孩子,迟迟不肯开口。
最终,一个瘦小的男孩举起手中那颗微苦带涩的糖:“这个……最像那天奶奶给我的。”
其他孩子也点头:“越甜的糖,越可能是药。”
“有一次吃完,我睡了一整天,醒来发现家没了。”
“陌生人笑着递糖说‘姐姐救你’,可第二天我就被带去了福利院……”
苏怜的心狠狠一坠。
她当场撕掉原教案,在黑板上写下新的课题:“创伤不羞耻,感觉不虚假。从今天起,我们不教孩子分辨甜,教他们信任自己的舌头。”
消息传开,全国震动。
原来所谓“感恩教育”的背面,是无数孩子被迫吞下的沉默与药物。
而最深的伤,从来不是疼痛本身,而是被教导——你不该觉得痛。
深夜,陆寒独自回到基金会仓库。
萌萌还在那里,小手轻轻抚过每一罐共鸣糖,像是在安抚沉睡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