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陈脚夫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随意地站在房间靠窗这边的一片空旷处。他并未摆出任何招架姿势,只是双足不丁不八地站着,双臂自然下垂,眼神平静地看着李逸,周身气息瞬间变得沉浸如山,又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李少侠,请!”他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语气十分平和,但话语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自信。
李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杂念。他知道对方是八品佛修,自己虽然也晋升了八品,但是底蕴未必有对方深厚,尤其是对方这手绝学更是诡异,至少在他看来,如果不用剑气,纯靠近身攻击,都会被此人挡下来。
他不敢托大,体内劲气流转,目光锁定了陈脚夫的中线。
“得罪了!”
话音未落,李逸身形一闪,并未用刀,而是并指成剑,一记手刀直刺陈脚夫左肩,这一刺速度极快,角度刁钻,手里实际上留了三分余力,随时可以变招!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陈脚夫衣衫的前一刹那,李逸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指尖仿佛撞入了一层极其细微、却坚韧无比的“膜”!这层“膜”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凝聚到极致的“领域!”
他的速度、力道、甚至指尖带起的微风变化,在触及这层“膜”的瞬间,仿佛都被放大了无数倍,所有的攻击手段好似都被对方感知到了。
几乎就在这感觉生起的同一时间,原本静立不动的陈脚夫动了,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甚至有些缓慢,但是却精准、简洁到了极致!就在李逸指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那三分余力将发未发的空隙。
陈脚夫的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随后后发先至,并非格挡,而是用手掌边缘准确的、不容抗拒的切在李逸的手腕脉门之上。
“啪!”一声轻响。李逸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柔和的力道从手腕上传递过来,整条手臂的劲力瞬间被卸去。原本淋漓的手刀随着手臂劲气的卸去,瞬间便耷拉下来。
李逸心中一惊,脚下步法急变,身体顺势旋转,左腿如同钢鞭一般悄无声息的扫向陈脚夫的下盘。
同样,在他的腿风刚刚触及到那道无形的“领域”边缘时,陈脚夫的身体仿佛早已预知,只是极其微小地提膝、侧身,动作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恰到好处的让李逸的这记扫腿以毫厘之差落空!而陈脚夫的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不知何时已经点向了李逸因为扫腿而露出的右腰空档。
又是后发先至,又是触及到了那“领域”随后自己的所有攻击招式便被对方提前知晓一般。
李逸骇然,急忙收腿回防,身形暴退数步,才堪堪避开那看似缓慢、却总能精准抓住他发力间隙的一指。
他停下动作,胸口微微起伏,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他两次攻击,速度和力量都自认为不弱,但是在陈脚夫那方寸的“领域”之内,却仿佛赤身裸体,所有意图和发力变化都被洞察先机!
对方总能在他力量转换最微妙、最脆弱的那个节点出手,以最小的代价瓦解他的攻势,甚至瞬间反击。
这不是纯粹的速度碾压,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基于极致感知和预判的掌控力,至于那个类似于“领域”的东西,他却没有任何头绪。
“陈师傅,这,这是……”李逸看着依旧平静地站在原地,双手自然下垂的陈脚夫,喃喃道:“这到底是感知到了我的动作,还是什么?还有,那层‘膜’一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陈脚夫微微一笑,“李少侠果然天资聪颖,只一遍就察觉到了异样。想那庾凯,到头来还以为是陈某的速度快到了极致。不过李少侠的这些问题,某也不能回答你,这些只能由李少侠自己去领悟了!少侠根基深厚,他日成就必不可限量。”
李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郑重地向陈脚夫行了一礼:“多谢陈师傅指点!”
虽然具体的法门并未得到,但是亲身感受过那“方寸领域”的玄妙,已然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让他看到了武学之道上另一片广阔的天地。那是超越单纯力量和速度的,对自身和对手更深层次的洞察和掌控。
这份体验,远比千言万语的描述要珍贵的多。
两人再次落座,夏嫣然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地看着陈脚夫,眼中闪过跃跃欲试之色。陈脚夫尴尬地一笑,“夏百户就不要拿陈某开玩笑了,以夏百户的实力,陈某不是对手!”
李逸内心一叹,看来这“方寸领域”也不是万能,也对,要是八品的修行者面对夏嫣然这种在六品中都算是翘楚的,还能够战胜的话,那么就不讲道理了。甚至于在夏嫣然全力攻击之下如果能够不输,那也是非常厉害了。
从方才的落败中脱身出来,李逸举起酒杯再次看向陈脚夫,“刚才多谢陈师傅,不过在下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希望陈师傅能够解惑!”
“李少侠但说无妨!”
李逸顿了顿,看着陈脚夫的眼睛,一字一句:“当初陈师傅说,乃是受人之托保护在下,不知道是受何人所托?”
二楼雅间之内,落针可闻。
其实李逸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此前他曾经猜测过可能是徐政,毕竟身边之人能够认识这么厉害的佛门修行者的,徐政算一个,可是后面这段时间他又把这个推论给推翻了。
还是那句话,徐政不会在暗地里安排这样的好手!他来长吉县就是奉了徐政的命令,而当初夏破云跟上了队伍,很有可能和徐政有关系。
那么还有谁会想要保护自己呢?
却见陈脚夫叹了口气,“李少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那位当初拜托我保护你,没想到李少侠不声不响的跑到了荠县,而且竟然踏上了修行路,还晋升为九品。实际上,从李少侠进入长吉县开始,陈某就关注到了你。”
李逸笑了一声,“呵,果然是他,不过还是要多谢陈师傅。”
这次,陈脚夫不再言语,双手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