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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琅琊刻石上的儒生血指痕(1 / 2)

**第一幕:东海碣石,篆刀惊涛**

琅琊台,孤悬于东海之滨的黑色巨岩,在仲春的阳光下蒸腾着咸腥的水汽。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沫,轰鸣声如同远古巨兽永恒的喘息。海风带着湿冷的锐利,撕扯着停泊在港湾内的庞大船队旌旗,也撕扯着嬴政玄色冕服的十二章纹。

嬴政独立于琅琊台最高处,通天冠的十二旒白玉珠帘在强劲海风中纹丝不动,遮蔽了他深潭般的眼眸,只余下紧抿的、如同刀锋刻就的唇线。他手中紧握着腰间那方温润却持续灼热的传国玉玺。泰山惊雷的余悸、咸阳金人脚下“亡秦者胡”那熔岩般永恒的诅咒烙印,如同冰冷的毒蛇,日夜噬咬着他那建立在无上功业之上的、已然出现裂痕的帝王意志。他需要新的证明!需要在这天地尽头,在这被征服的东海之滨,以金石的不朽,镌刻下他超越三皇五帝的功业,对抗那无形的谶语与内心深处日益滋长的虚无感!

他的目光,穿透海天交接处的迷蒙水汽,投向更东方那传说中缥缈的三神山方向。卢生献上的仙山图与司南引带来的短暂狂热,已在海风的吹拂下渐渐冷却,只余下对长生渺茫的焦灼和对天命掌控的更深渴望。琅琊刻石,不仅仅是对已征服土地的宣告,更是对那未知仙缘、对那无形“天命”的又一次宣战!

“陛下,” 廷尉李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沉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位法家巨擘,鬓角已染上风霜,宽大的袍袖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他手持一柄形制奇特的青铜巨凿(非刻刀,更似大型錾子),凿身沉重,刃口闪烁着幽冷的寒光。“吉时已到。刻石颂文,已由臣亲撰,并誊于特制‘鲛绡帛’之上,覆于石面。此石乃精选崂山青玉巨岩,坚逾精钢,正配陛下功业,万世不移!请陛下…监刻第一笔!”

嬴政缓缓转身。目光扫过李斯手中那柄沉重的青铜巨凿,最终落在那块被数十名工匠艰难固定于台顶、高逾两丈、宽近丈余、通体呈现出深沉内敛青玉光泽的巨岩之上。巨岩表面已被打磨得光滑如镜,覆盖着一层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的鲛绡帛。帛上,是李斯以毕生功力、用浓墨书写的、歌颂始皇帝“禽灭六王…阐并天下…灾害绝息,永偃戎兵”的煌煌雄文。每一个字都力透帛背,带着法家特有的森严与力量。

“善。” 嬴政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他一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在青玉巨岩上投下浓重的阴影。他并未立刻去接巨凿,而是伸出带着玄铁护指的右手,用指腹极其轻微地拂过鲛绡帛上第一个字“禽”的起笔之处。指尖传来青玉的冰冷坚硬与鲛绡帛的柔韧微凉。腰间玉玺的灼热感似乎与这巨石的冰冷形成一种诡异的角力。

他缓缓抬手,从李斯手中接过了那柄沉重的青铜巨凿。凿柄入手冰冷沉重,带着青铜特有的质感。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凝聚了扫灭六合的帝王意志与对抗天命的决绝!他双手握紧凿柄,高高举起!深邃的眼眸死死锁住帛上“禽”字的起笔点!

“当——!”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金钟炸裂般的巨响,骤然撕裂了海风的呼啸!

青铜巨凿带着开山裂石的磅礴力量,重重凿击在覆盖着鲛绡帛的青玉岩面之上!火星四溅!坚硬的青玉岩面,在帝王意志与青铜利刃的合力下,被硬生生凿开一个微小的凹点!石屑纷飞!

“始皇帝陛下——!刻石颂功——!永镇东海——!” 奉常的声音带着激动与敬畏,在风涛声中嘶声高喊!

沉重的凿击声,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再次响起!李斯亲自上前,从嬴政手中恭敬地接过青铜巨凿。他的动作沉稳有力,每一次落凿都精准无比,每一次发力都凝聚着法家的森严意志。坚硬的青玉在青铜凿锋下,被一点点刻凿出深深的凹痕。石屑如同细雪,在强劲的海风中飞舞、飘散。玄衣郎卫们如同黑色的礁石般肃立,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四周嶙峋的怪石和汹涌的海面。

嬴政退后一步,负手而立,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那逐渐在石面上显现的、越来越清晰的篆字轮廓。每一个字的诞生,都仿佛在加固他动摇的意志,驱散咸阳金人脚下那诅咒烙印带来的阴霾。他需要这金石的不朽!需要这看得见、摸得着的功业证明!需要这东海之滨的巨岩,成为他无上天威的永恒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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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血溅青玉,仁字泣天**

刻石在单调而沉重的凿击声中缓慢推进。李斯全神贯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后背的官袍已被汗水浸透。他刻到了颂文的核心:“…皇帝明德,经理宇内,视听不怠。作制明法,臣下修饬。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宾服…”

“明德”、“修饬”、“宾服”…这些字眼在法家刻刀的雕琢下,显得格外冰冷而威严。

就在这时!

“陛下——!廷尉大人——!请住手——!”

一声凄厉苍老、带着无尽悲怆与绝望的嘶吼,如同垂死孤鹤的哀鸣,陡然从琅琊台下一片嶙峋的礁石后响起!声音撕裂了风涛与凿石声,瞬间刺破了肃杀的工程氛围!

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滞!

只见一名须发皆白如雪、身着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青色儒衫的老者,如同从礁石阴影中挣脱出的幽灵,踉跄着冲出!他枯瘦的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如同干裂的大地,一双浑浊的眼睛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悲愤火焰!正是数月前在临淄郡守府前焚书场中侥幸逃脱、后一直藏匿于齐鲁民间的老儒生——淳于敬的同门师弟,公羊迟!

“陛下——!” 公羊迟无视如林指向他的戈矛弩箭,无视郎卫们厉声的呵斥,扑倒在距离刻石巨岩十余步外的坚硬礁石上!额头重重磕下,鲜血瞬间染红了灰白色的石面!他抬起头,任由鲜血混着老泪在沟壑纵横的脸上肆意流淌,声音嘶哑却字字泣血:

“求陛下开恩!罢此刻石!罢此焚书绝学之暴政!《诗》、《书》乃先圣遗泽,王道所存!百家之言,乃华夏魂魄,治国镜鉴!陛下扫灭六合,武功赫赫!然以刀兵取天下,岂能以刀兵守之?岂能以烈火焚尽千年文脉?岂能以严刑峻法禁锢兆民之口、禁锢士子之心?!陛下!此非‘明德’!此乃‘暴虐’!此非‘宾服’!此乃‘积怨’!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德将不存!纵有金石颂功,焉能堵天下悠悠之口?焉能掩青史如椽之笔?!陛下——!三思啊——!”

公羊迟的控诉,如同惊雷,在琅琊台上炸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嬴政那根被“亡秦者胡”诅咒绷紧的神经上!他刚刚因刻石而稍稍平复的心境,瞬间被这刺耳的“暴虐”、“积怨”彻底点燃!玉玺的灼热感陡然加剧,仿佛要将他掌心烙穿!那深藏于功业巅峰之下的、对谶语和反抗的刻骨恐惧与暴怒,轰然爆发!

“狂悖老狗——!” 嬴政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暴风雨前的海面,眼中燃烧起焚尽八荒的怒火!他猛地踏前一步,玄色袍袖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安敢以妖言惑众!诽谤圣躬!乱朕盛典!黑冰台!给朕拿下!枭首!悬颅于石前!以儆效尤——!”

“诺!” 早已侍立一旁的阎乐(赵高亲信,黑冰台千户)眼中凶光爆射!如同盯上猎物的豺狼,带着几名如狼似虎的黑冰台锐士,手持绳索铁链,狞笑着扑向公羊迟!

“暴秦无道!绝我文脉!吾以我血!荐轩辕——!” 公羊迟面对扑来的凶徒,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发出一声杜鹃泣血般的悲鸣!他枯瘦的身体爆发出与其年龄不相称的敏捷与力量,猛地从礁石上弹起!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撞开两名挡路的郎卫,朝着那方刚刚刻下“明德”、“修饬”的青玉巨岩,疯狂冲去!

“拦住他——!” 阎乐又惊又怒,厉声嘶吼!弩箭上弦的“嘎吱”声刺耳响起!

然而,公羊迟距离巨岩太近了!他拼尽最后一丝生命的力量,在弩箭离弦的破空声响起之前,已扑到了巨岩之下!

“噗嗤!”“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