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景那边查出武库司的兵器的问题,刺客手上的弩,是兵部淘汰下来的旧件组装的,图纸并未泄露,相关的人都已经被关起来了。
从前你传回消息说,边关各镇武器的质量多有不合格的,朕便怀疑是兵部出了问题,调冯景回京,也是借用外力将兵部打开个缺口,只是,现在朕怀疑铁矿、太子的遇刺、还有这兵部的贪腐有联系……”
皇帝习以为常的与夏漓说着这些朝事,不知怎么的,与他妹子说这些话时,感觉她并不是他妹子,倒更像是什么都能聊的友人,至她回京,他便觉得自己的心中所想,总算有个能说一说的人了,让他在百忙中感觉轻松不少。
“每朝每代,总有人贪腐,只是这回贪腐在兵器上,刚好还出了铁矿的事,不得不让人有联想,冯景只怕会面对大压力,说不得还有性命之忧了。”
“朕就是这个意思,冯景一武将,做文官也有模有样,在兵部做的不错,还是得安排些人护着他,入可为文臣,出可领兵作战的人才可不多。”
“皇兄不只考虑如何抓贼,还得思虑如何保住抓贼的人才,这皇帝当的,可真是操心。您放心,我会提醒冯景自己也注意安全,毕竟是百练成军的将军,护住自己应该不成问题。”
“李永年也要回来了,这次回来再回去的时候,得让他试着接手边军,霍老将军毕竟年龄大了,该回京颐养天年了。”
“正好,回来时太子已经成完婚,说不得霍老将军就有得抱曾外孙,皇兄也要抱孙子了。”
皇帝想想抱孙子场景,点头道:“朕可就等着抱孙子了,明年让老二也把婚成了,嗯,还有予明,明年也该嫁人了,阿盈倒是不急,可再缓个一两年……”
夏漓笑:“这几年年年都有数桩喜事,真好,明年开年,皇兄就可以抱外孙子了。”
皇帝笑着看着亭外,点点头:“可不是,予晴月份大了,也快生了。”
但愿年年如此,喜事连连啊。
一大一小兄妹俩,拉扯着家常,仿佛这样的日子,生而俱有,他们从不曾有过那血与火的经历。
尽管这几日下着雨,夏漓也还是坐着车回了公主府,秋日冷雨淅淅沥沥洗涤中的公主府,似乎因为人少,比皇宫更为清冷。
她站在书房的落地轩窗前,看着窗外的小雨,偶有阵阵秋风夹着湿气吹来,她也不觉得冷。阴湿的天气,总是让人心情也低沉。就是这样的秋日,她的秦师傅,一夜永眠。
现在想来,秦师傅比她的阿娘有福气,不用在病痛的折磨中筋疲力尽,在睡梦中不知不觉中过逝,不用垂死挣扎,倒是个好死法,但愿她寿终正寑时也能有此福气。
丁氏见长公主似是对着窗外发呆,轻声开口:“殿下,该用午膳了,等会儿再看吧,窗外的风景也不会跑。”
她回头,走到膳桌前,用了午膳,饭后照例喝喝茶,不过,天气渐凉,夏漓的茶与别家的茶不一样,是奶茶。
在草原游荡时,她与众侍卫把北元的马奶茶给喝习惯了,回关内后,自己也尝试煮着喝,不过不用马奶,而是用牛奶,陈蛾儿还试着用羊奶煮过,那个味道……有些酸爽的腥味,最后大家还是喝牛奶加上贻糖熬煮的奶茶,没有腥味,还有茶的回甘,很醇美甘甜。
丁氏给夏漓添茶,笑着道:“殿下,黎世子送了您礼物,您想好回送什么了么?”
“……还要回送?”她没想过这回事。
丁氏忍着笑出声道:“怎么不要,别说是民间,就是达官贵人家,收到普通礼物不都得回礼么?”更何况是定亲信物。
陈蛾儿在一边给夏漓绣手帕,也笑着插话:“可咱们殿下不会女红,人家都是送个自己绣的荷包或者手帕什么的。”
“不会女红怕什么,公主府又不缺绣娘,重要的是心意。”丁氏继续劝道:“殿下哪怕写个字,或者学黎世子,画个画,都是诚意。”她家长公主,给别人送东西,那可是下赐。
夏漓听这二位已经给她计划好了,不得不打断道:“不会女红,写字画画也别想了,没得丢丑。我再想想吧。”
“哎,殿下想想送什么,您是长公主,送什么想必黎世子都会高兴。”婚前陪养点感情,婚后更融洽,丁氏美滋滋的,似乎是她嫁女儿似的。
夏漓并不接话,送礼物,送什么倒确实是个难题。关键是黎寻之指明他送的是定亲礼物,这们世子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是给她出难题吗!她回什么都有些尴尬似的,还是罢了,能拖则拖吧。
她都不能相像她将来和黎寻之成婚后会是什么样子,她一直将他与太子一样,视为后辈,这突然冷不丁的要成婚,她一时转不了弯,且走一步算一步。
成亲什么的,真的是个大麻烦,自己生活中凭空得多出来个人,也不知道三儿还有太子他们是怎么就接受自己就要成亲了的。
夏漓只觉在这凄风冷雨的秋日,自己的一个头两个大,回什么礼物,她不回!
这人真是不经念叨,夏漓下午小睡一会儿,醒来时,黎寻之便已经进了公主府的府门。
她站在上午看风景的窗前,看着进门的黎寻之,见他行云流水的见完礼,问他:“可是吕薛二人招了?”
“回殿下,吕文振已经招了,是武库司的掌事与他互通了消息,罗瑞得知的捉拿罗家全家的消息也是从此人处得的消息。”
“武库司,掌事不过五品,也不是能得到陛下调兵的消息的人,人拿下了?”
“臣带人去时,人已经畏罪上吊,自杀而亡,……至少,目前的物证看上去是自杀。”
夏漓哼笑:“情理之中,不过是又暂时断了线索而已,再查便是。”
黎寻之见她站在窗边,因是阴雨天,光线不佳,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觉站在窗口的她,发丝随衣摆随风而动,似是要乘风而去,不由走近了两步,答道:“是,臣必会尽心调查,殿下放心。”
夏漓放缓表情,笑道:“太子将事情交给你,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黎寻之已经能看清她的脸庞,他看着微微而笑的她道:“……,殿下,臣,今日来是有事相请。”
“何事?”她觉得不妙,不会是来要回礼的吧?
“……殿下,您想逛街吗?”他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是问出了口。
“……”夏漓想起了皇帝说黎寻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评语,一阵无语。
她无奈的将脑袋在窗沿上磕了一下,无语道:“逛,怎么不逛,不过,黎世子,您能告诉我,你到底对逛街执迷在何处?连外面下着雨都不改初心。”
黎寻之见她把脑袋磕了一下,有些想笑,忍住了:“没什么,只是想在外逛逛。”
“……”下雨天,想在外面逛逛,这是什么僻好?她怎么也理解不了他的脑壳里的想法……
“那不然,殿下就去外面逛一逛吧,雨也不大,打着伞淋不着的,只是殿下,外面不比府里,您得换身厚点的衣裳。”
丁氏听到长公主要去外面,虽然她不赞成雨天出门,但今日是黎世子第一次开口邀她家殿下出门呢,怎么也得给未来驸马一点面子的。
“我不冷。”夏漓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她皇兄十年间给她攒了两大库房的衣料,回京后最时新的衣料也没断过,她的衣裳全都是新做的,件件都是最好的料子,想穿件普通的衣服,都得费番功夫。她现在这身出门完全没问题……
丁氏上前,不满的对她道:“殿下的身子好不容易养成如今这样,可不能有个万一,这就随妾去换了吧。”
夏漓只得对黎寻之道:“那你等一下。”再对何有才道:“有才,你招呼黎世子。”
“是。”黎寻之见她被她乳娘一路念叨着去了后殿,面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只是笑的无奈,不由也跟着一笑。
何有才乖觉的上前,殷勤道:“世子殿下,我家殿下让人熬的牛乳奶茶,味道可好了,您要尝尝吗?还是给您来壶明前龙井?”
“多谢,那就尝尝奶茶吧。”黎寻之客气道。
“哎。”何有才连忙将一旁小炉上一直煮的奶茶给黎世子沏了一杯。
黎寻之上前坐下,端起茶杯尝了尝,口感醇香甜糯,是女孩子会喜欢的味道,见长公主身边的内监眼巴巴的看着他,便点点头,肯定道:“不错。”
何有才立即笑的见牙不见眼,殿下喜欢的,世子也喜欢,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