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曾经属于林疏桐、如今却完全化为透明晶体的手,毫无征兆地从她的手腕处脱落,带着一声清脆如碎冰撞击的响音,砸落在冰冷的青铜地面上,溅起细微的金属回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空气中只剩下那声余音在密室四壁间低回震荡,像一根绷到极致的琴弦嗡鸣不止,以及我们三人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我的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与磷粉混合的腥冷气息,林疏桐的喘息短促如刀割,而陈警监的投影则静默如幽影。
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在那只手即将滑入阴影的瞬间,俯身一把抓住了它。
指尖触到的不是血肉的温润,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矿物寒意,坚硬、光滑,仿佛握住了千年寒冰雕琢的遗物。
然而,真正让我血液凝固的,是它的断面。
那并非血肉撕裂的创口,而是一个镜面般平滑的切口,上面布满了如同集成电路般精密交错的纹路。
那些纹路在密室幽微的青铜微光下,正以一种固定频率闪烁着淡蓝的冷光,像是某种沉睡的神经网络正在苏醒。
而那图形——
那是我心脏上那个克莱因瓶疤痕的声纹终止码。
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一个疯狂而恐怖的念头如闪电劈开我混沌的思绪。
量子纠缠……沈氏血脉……三十年前父亲的失踪……意识永生……所有线索在这一刻被强行拧合在一起,像齿轮咬合般严丝合缝。
我想起童年时父亲总在深夜记录一组组无法理解的声波频率,想起他看我时眼中那抹难以言说的悲悯,想起他临失踪前在我后颈留下的那道刻痕——他说那是“家族的印记”。
原来,那不是爱的烙印,而是程序的锚点。
我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悬浮在空中的陈警监的意识投影,声音因激动与恐惧而嘶哑变形:“是你!陈警监……不,父亲!你用沈氏血脉的量子纠缠,以我和林疏桐的母亲为节点,制造了这个跨越三十年的意识永生闭环!”
话音未落,陈警监的投影剧烈闪烁,光影扭曲如信号中断的旧影像,轮廓边缘不断崩解又重组。
他没有回答,但那沉默本身,就是最冰冷的承认。
逻辑的缺口一旦被撕开,真相便如洪水涌入。
我没有丝毫犹豫,从腰间拔出战术匕首,刀锋在青铜壁的反光中划出一道银线。
我狠狠划破左手虎口,温热的血液立刻涌出,顺着掌纹蜿蜒而下。
我攥紧拳头,将鲜血一滴不漏地涂抹在那片光滑的晶体断面上。
就在血液接触声纹编码的瞬间——
嗡……
整个青铜密室发出低沉的共鸣,像是沉睡千年的巨兽被唤醒。
我们脚下的地面、四周的墙壁,甚至头顶的穹顶,那些古老青铜表面开始浮现出一道道暗红色的痕迹。
它们如同被无形之手从金属深处勾勒而出,带着粘稠的流动感,最终凝固成血迹的形态。
一股浓烈的腥气瞬间充斥空间——那是铁锈的陈腐、磷粉的刺鼻,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人体组织高温碳化后的焦味。
我认得这些血迹!
三年前,在那个导致我心脏被植入克莱因瓶的密室里,现场的血迹分布就是这个样子!
每一道飞溅的弧线,每一处凝固的波纹,都与我记忆中的场景完美重合。
“时空锚点……”我喃喃自语,眼眶滚烫,声音颤抖,“这些不是简单的血迹,这是你用生命能量在时间轴上打下的坐标!每一道血迹的凝固曲线,都是你用生命计算出的时空锚点!”
“光有锚点不够!”林疏桐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她不知何时已来到我身边,动作快得像一道幽影。
她一把扯开我胸前的衬衫,露出那个狰狞的克莱因瓶疤痕。
她的眼神里燃烧着仇恨与希望交织的火焰,“我母亲的笔记里记载过,这种基于磷化物的量子服务器,需要活体声纹的持续共振才能激活最高权限!你的心跳,就是钥匙!”
她抓着我的肩膀,将我推向密室中央那台巨大的量子服务器。
金属地面传来冰冷的触感,透过鞋底直抵脊椎。
当我胸口的疤痕即将贴上服务器冰冷核心的瞬间,林疏桐的目光突然凝固。
她死死盯着服务器外壳上的一片区域——那里有几道极其细微、却规律排列的磨损痕迹。
“这里……”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抚上我的后颈,指尖触到那道童年刻痕时,微微一颤,“这上面的磨损模式,和你后颈这道小时候留下的刻痕……完全吻合!”
我浑身一震。
那道刻痕是我六岁那年摔进实验室留下的,父亲曾抱着我,轻声说:“这是我们的印记,墨墨,它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