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一个衣衫褴褛,戴着木枷的汉子靠着冰冷的土墙,望着天幕上飞驰的汽车,眼中是死寂般的灰暗。
“骂……若能骂得出口,倒也痛快。”
他因不堪里典压迫,失手伤了人而入狱。
他看到天幕里那些躲在铁壳子里肆意宣泄的人,只觉得无比遥远。但从未后悔所做的事。
*
蜀地深山,采药的父子二人背着药篓,在悬崖峭壁间艰难攀爬。
儿子看着天幕,好奇地问,
“爹,他们坐在汽车里,又淋不着雨,又晒不着太阳,路也平,为啥还那么大火气?”
老药农喘着气,指着脚下仅容一足的险峻小路,
“娃啊,人心里的路,跟咱们脚下的路,不一样。他们那路平,但心里的坎,未必就比咱们这悬崖好过。
你看他们争的那点时间,抢的那点先机,跟咱们为了一株救命草药拼命,本质上没啥不同,都是活着。”
儿子似懂非懂,话题莫名跑偏,只觉得后世人的烦恼,听起来很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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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卖冰雪冷元子的小贩推着吱呀作响的木车,嗓门洪亮地吆喝着。
天幕亮起,他瞥了一眼,手上搓揉冰粉的动作却没停。
“哎哟哟!又吵吵起来了!”
他乐呵呵地对旁边卖果子的老汉说,
“你瞧见没?那个开红盒子的郎君,脸憋得跟俺这红豆馅儿似的!准是前头那车挡他道了!”
老汉眯着眼看:“可不是嘛,嘴皮子动得飞快,可惜听不见声儿。”
“嗨,猜也猜得到!”
冷元子小贩模仿着想象中的台词,压低声音故作凶狠,
“‘兀那厮!会开车否?挡你爷爷的道!’……哈哈哈!”
他自己先乐了起来,引来几个路人驻足,顺便买了他两碗冰粉。
牵着孩子的妇人边吃边看,笑呵呵的。
“你这学得倒有几分味道。也不知后世骂人,是个什么新鲜词儿?”
“管他啥词儿!”
小贩一摆手,
“你看那表情,那架势,跟咱们这街上俩泼皮吵嘴有啥区别?无非是咱们靠腿,他们坐铁盒子!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嘛!”
他觉得这天幕节目,比那说书先生讲的才子佳人有趣多了,充满了烟火气。
真的多演,好看!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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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西湖边,划船载客的船娘摇着橹,载着两个赏荷的小姐。
天幕倒映在湖水中,别有一番景致。
“姐姐,你看后世之人,驾驭汽车在旱地之上,竟也如此焦躁?”
穿红衣的小姑娘摇着折扇笑问。
船娘抿嘴一笑。
“小姐取笑了。我看啊,在哪行路都是一个理儿。
我这船,遇到那不懂规矩乱划的,或是窄桥洞前互不相让的,心里也急,也难免嘀咕两句。
只是我们在这湖上,风光好,心里也静些。他们那路上,乌泱泱全是铁盒子一样的汽车,看着就眼晕,火气大自然。”
船娘心里却想:后世那汽车跑得飞快,想必赚银钱也快,且路上状况多,压力大自然火气大。
她不太理解那种速度带来的焦虑,但能理解那种被阻挡、被冒犯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