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连忙躬身道:“娘娘仁厚,格格定有福气的。”
沈眉庄轻叹一声,目光落在格格熟睡的脸上,心中虽有牵挂,却终究不愿为了封号去争去求——
她早已看透,这后宫的荣宠,从来都伴着算计,倒不如守着女儿安稳度日。
而那些中低阶妃嫔,如赫舍里贵人、伊拉里常在等人,依旧在争宠的路上苦苦挣扎。
赫舍里贵人是镶黄旗出身,家世不算差,容貌也清丽。
这日她在御花园练了半日光影舞,也没等来皇上,回到延禧宫西偏殿偏殿,忍不住对着青禾抱怨:“我这舞练了半个月,耗费了多少心力,却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
“莞贵人不过是写首诗、弹支曲,便能得圣宠,这到底是为何?”
青禾连忙劝道:“小主莫急,莞贵人不仅有才情,行事也周全,从没出过半分差错。”
“前日内务府核查宫规,各宫都或多或少有些疏漏,唯有碎玉轩样样合规,皇上还特意夸了莞贵人持家有道呢。”
赫舍里贵人冷笑一声:“这般滴水不漏,倒像是个没有破绽的木头人。”
“可皇上偏偏就吃这一套。”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甘。
“我前日好不容易借着给皇后请安的机会见了皇上,却只说了三句话便被打断,倒是淳贵人,几句话便讨了好。”
一旁的伊拉里常在恰好来串门,闻言接口道:“赫舍里姐姐说得是。”
“我上月也得了一次召幸,可除了问些家世闲话,皇上便再无多言,往后也没了下文。”
“莞贵人却是不同,皇上不仅与她论诗词、谈朝政,甚至还让她代笔拟过几道安抚百姓的谕旨草稿,这份信任,咱们哪里比得了?”
赫舍里贵人叹了口气:“罢了,她这般本事,咱们争不过也正常。”
“往后只能盼着皇上多来后宫,能再给咱们几分机会。”
常在点头附和,二人相对无言,暖阁中只剩下窗外寒风掠过窗棂的声响——
她们都明白,甄嬛的圣宠,不仅在于才情容貌,更在于她行事周全、毫无破绽,既懂帝王心,又守后宫矩,这般女子,皇上自然看重。
养心殿的烛火映着堆积如山的奏折,皇上执朱笔批阅着,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衬得殿内愈发静。
苏培盛轻手轻脚地进来,将一盏新沏的参茶放在案边,躬身回禀:“皇上,各宫的动向都记着呢。”
“惠贵人近来常让乳母带着格格去咸福宫花园遛弯,奴才瞧着,像是挺在意格格的封号。”
皇上笔尖未停,头也不抬地应了声:“朕知晓了。”
待批完手中那本奏折,他才搁下笔,指尖在御案上轻轻叩了叩:“皇四女的封号,朕心里已有数。”
“下月祭天礼毕,便赐名‘清猗’,取《诗经》里‘河水清且涟猗’的意思,你记着到时候拟旨。”
他稍一沉吟,又道:“甄嬛所出的皇五女,也一并赐名吧。”
“便叫灵犀,册为和硕灵犀格格,与清猗格格一同颁赏金册彩缎,按例行事。”
苏培盛连忙躬身应“是”:“奴才记下了。”
“嗯。”皇上微微颔首,端起参茶抿了口。
又听苏培盛补充道:“赫舍里贵人等人,这几日也常往御花园、养心殿附近走动,瞧着是盼着能蒙皇上垂怜呢。”
皇上放下茶盏,揉了揉眉心,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她们想争,也是常理。”
“这后宫本就是这般,有份例,有规矩,也有情分。”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只是恩宠这东西,要看缘分,更要看本分。”
“莞贵人行事稳妥,从不逾矩,与朕也谈得来,诗词歌赋、朝政见解,总能说到一处去,自然该多些体面。”
“沈眉庄专心抚育皇嗣,不争不抢,守着本分,也该赏些恩典,让她安心带孩子。”
说到这儿,他瞥了眼苏培盛,“回头让内务府挑些上好的绸缎料子,送些去惠贵人宫里。”
“至于其他人,”皇上重新拿起奏折,目光落回密密麻麻的字上。
“随缘便是。安分守己的,自有她们的份例;若不安分,规矩也不是摆设。”
苏培盛低眉顺眼地退到一旁,心里再清楚不过——皇上对后宫的格局早了然于胸。
不刻意阻拦,是给了众人盼头,免得死水一潭; 不随意偏宠,是守住了平衡,免得一家独大。
既顾着后宫安稳,又顺了自己心意,更没坏了皇家的规矩体面。
烛火摇曳,映着皇上伏案的身影。
这帝王的权衡,藏在每一道朱批里,也藏在每一次翻牌的抉择中,看似随意,实则步步都在掌控之中。
后宫的风再大,终究吹不出他划定的方圆。
后宫的风,依旧在吹。
有人争得头破血流,只为片刻圣宠; 有人守着子女,只求安稳度日; 有人凭着周全,稳坐恩宠之位。
而这一切,都在清宫规制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如同宫墙内的花开花落,各有其时,各凭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