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凭一曲《惊鸿舞》得享圣眷后,后宫的争宠之风非但未敛,反倒如檐下蛛网般愈缠愈密。
尤其是那些位份在常在、答应之列的小主,眼底的火苗烧得愈发旺了。
那日在长街偶遇,一个穿着湖蓝色宫装的答应攥着帕子,望着碎玉轩的方向对同伴道:“莞贵人能得皇上青眼,难道咱们就不成?”
“都是爹娘生的皮肉,一个脑袋两只眼,凭什么她能独占恩宠?”
旁边的常在叹了口气,指尖绞着绣了一半的并蒂莲:“话是这般说,可皇上的心思哪猜得透。”
“我只盼着能像谨妃娘娘那样,哪怕只蒙一次圣恩,能诞下阿哥或格格,往后在宫里也能有个依靠。”
这话传到各宫,倒成了中低阶妃嫔的心声。
一时间,御膳房的点心方子换得勤了,各宫的熏香调得愈发精巧,连教坊司的乐师都被轮番请去调教技艺,人人都想着法子要在皇上跟前露个脸。
可这后宫的风向,终究由皇上说了算。
养心殿的绿头牌摞在案头,皇上翻了几日甄嬛的牌子,再瞧时,指尖便在玉牌上停住了。
苏培盛在旁伺候着研墨,见他眉头微蹙,便知是瞧腻了。
“皇上,今儿往哪宫去?”苏培盛轻声问。
皇上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罢了,都歇着吧。”他望着窗外的日影,“这后宫的热闹,看看便罢,若真沉湎其中,反倒误了朝政。”
苏培盛躬身应着,心里却明镜似的——这位主子虽也喜风月,却从不含糊江山重。
一月三十日,能匀出十日往后宫去,已是极限。
其余日子,不是埋首于奏折堆里,便是带着军机大臣在御花园的暖阁议事,偶尔得闲,也只爱去钦安殿抄几页经,清静片刻。
那日齐妃在寿康宫偶遇皇上,笑着打趣:“皇上近来倒稀见往臣妾宫里去,莫不是忘了弘时阿哥还等着您教骑射呢?”
皇上握着弘时的手,闻言笑道:“你当朕是那流连后宫的昏君?”
“年羹尧在西北的折子刚递上来,江南的漕运还等着处置,哪有那般闲功夫日日陪着你们?”
话虽严厉,却还是赏了齐妃一对赤金镶珠镯子,算是安抚。
安陵容在储秀宫逗着弘礼,听雪松回禀这些话,只是淡淡一笑。
她抱着儿子温软的身子,心里再清楚不过——皇上是把后宫当成了制衡的棋盘,任由她们争,却从不让谁独大。
他享受被簇拥的尊荣,却更明白自己是大清的君王,江山永远比脂粉重要。
那些还在苦熬的小主们或许不懂,她们只看见甄嬛得宠时的风光,看见安陵容有子后的安稳,却不知皇上的恩宠从来带着权衡。
就像御花园的花,今日开得艳的是牡丹,明日或许便换成了芍药,能稳稳站在枝头的,从来不止靠颜色。
后宫争宠的浪潮里,并非人人都沉溺其中。
甄嬛依旧是圣心偏宠的核心,淳贵人近来也凭着几分天真烂漫,偶得皇上垂怜——
前些日子御花园赏菊,她捧着亲手酿的桂花酒偶遇圣驾,几句不谙世事的闲话逗得皇上开怀。
竟也得了两晚召幸,一时间碎玉轩东配殿的赏赐也添了不少。
这日碎玉轩闲话,浣碧一边为甄嬛整理刚赏下的云锦,一边笑道:“小主,听闻淳贵人昨日又被皇上召去了养心殿,还赏了一对东珠耳坠呢。”
甄嬛正临帖,闻言抬眸淡淡一笑:“淳贵人性子纯稚,皇上许是瞧着新鲜。”
“只是这宫里的新鲜劲,最是留不住。”
槿汐在旁补充:“话虽如此,淳贵人如今也是有体面的。”
“不过比起小主,她的恩宠终究浅些——皇上这月已有四次临幸碎玉轩,敬事房的绿头牌,小主的仍是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甄嬛搁下笔,指尖拂过宣纸上的“静”字:“不过是谨守本分罢了。”
“皇上瞧中的,从来不是一味争闹,而是分寸二字。”
与她们不同,咸福宫存菊堂的沈眉庄,自诞下皇五女后,便一心扑在格格身上,对争宠之事毫无兴致。
这日她坐在暖阁中,看着乳母抱着五个月大的格格喂食,眉头微蹙。身旁的采月见她神色郁郁,轻声问道:“小主是在忧心格格的封号?”
沈眉庄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可不是?”
“格格落地已有五个月,按宫规,皇女满百日便可请封,如今却还只是个无名份的格格。”
“虽说只是庶女,可终究是皇家血脉,没有封号,往后在宫中行走也少了体面。”
采月劝道:“小主别急,想来皇上是政务繁忙忘了。”
“再说,您本就不争宠,皇上许是没顾及到这点。”
“不如奴婢托人往敬事房递个话,提醒一句?”
沈眉庄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固执:“不可。后宫之事,哪有妃嫔主动求封子女的道理?”
“传出去倒是显得我贪图虚名。只是可怜了格格,这般小年纪,便要受名分所累。”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格格柔软的胎发,声音放得极柔,“额娘只盼着你平安长大,至于封号,慢慢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