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嘴上骂着,忽然笑出声:“他奶奶的,这小子驴脾气一上来,跟本王当年戍边时一个样!盯着鞑子就不撒手,在外头熬了好几个月——你们说,这股子轴劲,像谁?”
众人跟着笑起来。
幕僚见缝插针,往前凑了半步:“王爷说笑了!林将军这哪是驴脾气?这是心里装着北境的安稳,装着王爷您的托付啊!您想,青州是北境的西大门,林将军明知寒冬追敌苦,还立军令状不撤兵,一来是怕鞑子扰了青州百姓,二来也是想替王爷您分忧。毕竟,这鞑子一日不除,您一日不得安心不是?”
他话锋轻轻一转,目光扫过众人,又道:“再说了,林将军年纪轻轻,却有这份狠劲和韧劲,寻常将领比不了。您看他在外头数月,不仅没让鞑子占了青州半分便宜,还能稳住麾下军心,这可不是光有驴脾气就行的,得有真本事。这份劲头,将来必能替王爷您扛更多担子!”
这话既夸了林川,又暗捧了镇北王识人善用,镇北王听着心里舒坦。
他笑着摆了摆手,嘴上却道:“你这老东西,就会捡好听的说!他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不过……”
说到这儿,他话头顿了顿,目光落在青州送来的信上:“有这股驴脾气,总比没脾气好。至少他盯着鞑子,青州就乱不了。传我话,给青州送些赏银,告诉林川,别硬撑着,要是实在耗不住,先回营休整,鞑子跑不了!”
“是!王爷……”
话音未落,堂下立着的幕僚群体中,已有几束目光悄然交汇。
没人抬头,只靠眼角余光飞快扫过身旁人,随即又迅速落回地面,将疑惑掩在恭谨的姿态里。
自从王爷密令调查林川,近两个月来,王府的案头从没有断过关于林川的密报。
那会儿满厅人都心照不宣。
镇北王最忌将领功高震主,这般举动,分明是对林川起了猜忌,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可谁也没料到,今日不过一封“立军令状追剿鞑子”的军报,竟让风向彻底转了。
王爷不仅绝口不提过往的疑虑,反倒用“驴脾气”这般带着亲近的词称呼林川,连责骂的语气里,都透着赞赏。
没人敢出声议论。都在心里打鼓。
前几日还拿着密报追问“林川是不是翅膀硬了”,怎么转眼就夸起他有韧劲?
是青州的军情真到了非倚仗他不可的地步?
还是王爷故意放话,想试探底下人的口风?
更有人暗自盘算:今日若是顺着夸林川,将来王爷若再翻旧账,说不准会被扣上包庇的罪名;可要是还提之前的流言,扫了王爷此刻的兴,当场就可能惹祸上身。
有老成些的,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人,摇了摇头。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王爷的心思猜不透,少开口,多听着就好。
方才幕僚的迎合已是恰到好处,既捧了林川的忠心,又衬了王爷的识人,换做旁人,说浅了显得敷衍,说深了又怕触到忌讳,倒不如低着头装聋作哑,等王爷自己拿主意。
镇北王没管众人的小动作,他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厅内众人,“你们啊……平日里总说谁有将才,谁能治军,可如今,谁能告诉我,我镇北军里面,还有哪个将领,敢在这寒冬腊月里,率军在外追击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