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串冰冷的数字,没有署名,却瞬间点燃了臧枫脑海中最敏感的警报系统。
庆祝酒会的喧嚣与觥筹交错的欢声笑语,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在外。
香槟的泡沫尚未在杯中消散,周围祝贺的面孔依旧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但臧枫的心,却已随着那条简短的加密信息,沉入了另一片深不见底的冰海。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机锁屏,塞回口袋,脸上那恰到好处的微笑没有丝毫改变,但眼神深处,那刚刚燃起的、属于胜利者的火焰,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流悄然覆盖。
“又怎么了?”杜瑶挽着他的手臂,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他身体那微不可察的僵硬。
她微微偏过头,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心疼和不易察觉的埋怨,“臧枫,我们才刚刚打赢一场仗,就不能……哪怕只享受一个晚上吗?”
臧枫转过头,看着杜瑶眼中的关切与疲惫,心中涌起一阵歉疚。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抱歉,瑶瑶。看来,我们的新征程,比想象中来得要快。”
那条信息的内容很简单,却字字如千钧之重。
是国内的盟友发来的,关于他们下一步计划开拓的东南亚新兴市场。
信息指出,该区域的金融市场监管政策异常复杂且极度排外,本土保护主义根深蒂固,任何外来资本的进入都会受到明里暗里的严格审查与限制。
更棘手的是,那里的商业生态,与华尔街的规则完全是两套体系,人情、关系、甚至地方势力的影响,远远大于纸面上的法律条文。
这感觉,就像一个刚刚在装备精良、规则明确的罗马角斗场里浴血奋战并最终胜出的冠军,还没来得及擦干身上的血迹,就被告知下一场比赛是在一片地形复杂、遍布陷阱的原始丛林,而对手,是潜伏在暗处的未知猛兽。
一股深深的疲惫感,从灵魂深处涌了上来。
臧枫感觉自己像一个永不停歇的陀螺,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不断抽打着,从一个战场旋转向另一个战场,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当晚,回到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臧枫没有休息。
他让助理将所有关于目标市场的资料全部送了过来,厚厚的文件堆满了整个长桌。
落地窗外是灯火辉煌的纽约,而窗内,臧枫的身影被台灯拉得颀长而孤独。
他眉头紧锁,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浓咖啡,手中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写画画,时而勾勒出复杂的关系网,时而又在某个法条下画上重重的问号。
是选择雷霆万钧之势,利用庞大的资本优势强行撕开一道口子,还是选择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在迷雾重重的政策丛林里摸索出一条安全路径?
前者效率高,但风险巨大,一旦触碰到隐藏的红线,可能满盘皆输;后者稳妥,却可能错失最佳时机,让本土的竞争对手有足够的时间筑起更高的壁垒。
进取与谨慎,像两只无形的手,在他的脑海里激烈地撕扯着。
接下来的两天,这种压抑的氛围不仅笼罩着臧枫,也开始在团队内部悄然蔓延。
杰克虽然被开除了,但他在公司内部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并没有被彻底清除。
一些曾经追随他、或受他影响的员工,开始在私下里散布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那个中国人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恰好抓住了‘双头鹰’的把柄。”
“是啊,要不是丽莎女士在董事会里力保,合作早就吹了。说到底,他还是沾了我们摩根士丹利的光。”
“我听说他下一步想进军东南亚?呵,太天真了,那里的水可比华尔街深多了,他那套激进的打法,不出三个月就得碰得头破血流。”
这些窃窃私语像病毒一样,在团队中一些意志不坚定的成员之间传播,让刚刚因胜利而凝聚起来的士气,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有人开始怀疑,有人变得消极,甚至连那位新来的翻译,在汇报工作时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出错。
臧枫的助理将这些情况汇报给他时,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冽,却让助理不寒而栗。
臧枫知道,这种内部的质疑,比外部的敌人更可怕,它会从根基上腐蚀掉整个团队的战斗力。
直接站出去驳斥谣言?那是最低级的做法,只会显得自己心虚。
臧枫合上手中的资料,对助理说:“通知所有核心团队成员,下午三点,第一会议室,开内部复盘与战略研讨会。”
下午三点,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