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再次打开手电筒,昏黄的光柱在水面上缓缓移动,像探照灯一样,照亮了水下的世界。昏黄的光线穿透浑浊的泥水,能清晰地看到鱼儿在水中游动的影子。那些鱼儿被光柱一照,似乎有些慌乱,游动的速度更快了。
“看仔细了,瞄准了再下手。”江奔宇说着,屏住呼吸,慢慢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五指呈弧形,缓缓朝着一条巴掌大的鲫鱼探去。这条鲫鱼正贴着泥底游动,似乎在寻找食物,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就在江奔宇的手快要碰到鱼身的时候,鱼儿似乎察觉到了动静,尾巴猛地一摆,就要往水草里钻。江奔宇眼疾手快,手腕猛地一扣,稳稳地将鲫鱼攥在了手里。鱼在掌心拼命挣扎,滑溜溜的鳞片蹭得手心发痒,还带着一股冰凉的水汽。江奔宇笑着把鱼扔进秦宏良手里的鱼篓:“接住了!”
秦宏良连忙捂住鱼篓口,看着里面蹦跳的鲫鱼,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这条鲫鱼有巴掌那么大,鳞片呈金黄色,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光。“姐夫,你真厉害!”他压低声音欢呼,语气里满是敬佩,“这样子放水抓鱼,比白天的时候还要多啊!”
“那是,学着点。”江奔宇拍了拍手上的泥水,语气带着几分得意,“他们白天放水抓鱼,那些鱼早就随着水逃往河里了,只有晚上的时候,那些鱼才会游到田渠水道中来觅食。当然,也不是说白天放水抓鱼没有收获,只是比晚上来少了很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抓鲫鱼要稳,它滑得很,攥的时候要按住鳃部,不然容易跑。抓白条鱼就要快,它游得急,反应快,得趁它不注意的时候下手,一抓一个准。”
秦宏良认真地听着,点点头,眼睛紧紧盯着手电筒的光柱。他学着江奔宇的样子,蹲在水边,屏住呼吸,等待着鱼儿靠近。忽然,他看到一条白条鱼游了过来,这条白条鱼有手指那么长,身体细长,在水里游动的速度极快。秦宏良心里一紧,连忙伸手去抓,可鱼儿反应太快,一下就从他指缝间溜走了,只留下一丝冰凉的水汽。
“唉!”秦宏良有些泄气,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江奔宇看到他的样子,笑着安慰道:“别急,慢慢来。第一次抓都这样,多试几次就熟练了。白条鱼最是机灵,没那么容易抓到,得有耐心。”
说着,江奔宇的目光又锁定了一条黄鳝。这条黄鳝正钻进一簇水草里,只露出一截黄褐色的身子,一动不动。黄鳝的肉质鲜美,营养丰富,是难得的美味,只是它滑腻腻的,力气又大,不容易抓住。
江奔宇慢慢拨开水草,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他屏住呼吸,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住黄鳝的尾巴,然后猛地一拽,黄鳝被拉了出来,在他手里扭来扭去,滑腻腻的,像是一条小蛇。“黄鳝力气大,得攥紧点,不然容易滑手,被它逃跑了。”江奔宇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紧紧捏住黄鳝的七寸部位,黄鳝立刻就老实了不少。他把黄鳝扔进鱼篓,对秦宏良说:“你看,抓黄鳝就得捏住它的七寸,这样它就没法挣扎了。”
秦宏良看着姐夫熟练的动作,心里又燃起了斗志。他重新蹲好,眼睛紧紧盯着水面,耐心等待着机会。过了一会儿,一条小小的鲫鱼游了过来,这条鲫鱼只有拇指那么宽,慢慢悠悠地在水里游动。秦宏良没有急着下手,而是按照江奔宇教的方法,慢慢靠近,屏住呼吸,等到鱼儿游到面前时,猛地伸手按住它的鳃部,果然抓住了!
虽然鱼不大,但秦宏良还是兴奋地差点叫出声来,他连忙捂住嘴,压低声音欢呼:“姐夫,我抓到了!我抓到了!比平时抓容易多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鲫鱼放进鱼篓,脸上满是成就感。
“好样的!”江奔宇笑着夸了一句,“就是要这样,沉住气。晚上我们看不清楚,那些鱼也是一样的,它们的警惕性会降低,只要找对方法,就能抓到。”
两人一人拿着手电筒,一人负责抓鱼,配合得越来越默契。江奔宇的动作又快又准,他总能精准地锁定目标,然后迅速出手,几乎每次都能有所收获。秦宏良也渐渐找到了窍门,抓鱼的成功率越来越高,虽然抓到的鱼大多不大,但架不住数量多。
田埂边的露水越来越重,打湿了他们的裤腿和草鞋,泥水滴溅在脸上,凉丝丝的,可两人却浑然不觉,只专注于水面上的动静。手电筒的光柱沿着田渠水道的水面上来回移动,照亮了一条又一条游动的鱼儿。鱼篓里的鱼越来越多,有鲫鱼、白条鱼、黄鳝,还有几条小小的鲤鱼,它们在鱼篓里蹦跳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远处的村庄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声音洪亮,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还有谁家的婴儿哭了几声,大概是饿了或者被蚊子叮了,不过很快又平息下去,想来是被母亲哄好了。稻田里的蛙鸣声此起彼伏,和着水流的哗哗声、鱼儿跃出水面的溅水声,还有两人偶尔的低语声,构成了一曲热闹而和谐的夜田交响曲。
江奔宇抬头望了望天空,月亮不知何时已经升到了中天,银辉洒在稻田上,给绿油油的稻苗镀上了一层轻纱,显得格外美丽。星星也多了起来,像撒在墨蓝色天幕上的碎钻,一闪一闪的,格外耀眼。
他看了看鱼篓,里面的鱼已经装了小半篓,大大小小的鱼挤在一起,活蹦乱跳的,足够一家人吃两顿了。“差不多了,再抓几条就回去,别让你姐等急了。”江奔宇对秦宏良说。
秦宏良正抓得起劲,闻言有些意犹未尽地说:“姐夫,再抓一会儿呗,你看还有这么多鱼呢!”他说着,眼睛又看向了水面,似乎还想再抓几条。
“不了,”江奔宇摇了摇头,“夜里太凉,待久了容易着凉。而且鱼也够吃了,留着点给别人也留点机会。”他知道,这田渠里的鱼是生产队的公共财产,虽然没人管,但也不能贪多,得适可而止。
秦宏良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姐夫,下次咱们还是晚上来抓鱼呗,比白天抓鱼太有意思多了!”
“行啊,等过几天有空了,咱们再来。”江奔宇笑着答应。
两人开始收拾东西。江奔宇先关掉手电筒,然后拿起石头,小心翼翼地把放水口重新垒好,确保稻田里的水位不会太低,影响稻苗的生长。秦宏良则背着沉甸甸的鱼篓,试了试重量,脸上满是满足的笑容——这鱼篓里的鱼,可比他跟着李大爷下鱼笼抓的多太多了。
收拾好东西,江奔宇借着月光和星光,带着秦宏良沿着田埂往回走。田埂上的露水更重了,踩上去有些湿滑,两人走得很慢,小心翼翼地避开坑洼和碎石子。秦宏良背着鱼篓,脚步轻快,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山歌,声音里满是喜悦。
回到家时,屋里的煤油灯还亮着。众人都没睡,秦父秦老实坐在椅子上,吧嗒着旱烟,秦母坐在一旁缝补衣服,手里拿着针线,一针一线地缝着,秦春竹则在一旁帮忙整理着布料。秦嫣凤抱着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躺在铺好的被褥上,她正轻轻拍着孩子,哼着摇篮曲。
听到院门口的动静,众人都抬起头看了过来。秦嫣凤连忙起身,把孩子交给秦春竹,快步迎了上去,接过秦宏良手里的鱼篓:“回来了?抓到鱼了吗?”
秦宏良迫不及待地把鱼篓递到她面前,兴奋地说:“姐,你看!抓了好多鱼呢!有鲫鱼、白条鱼,还有黄鳝!”
秦嫣凤低头一看,鱼篓里的鱼活蹦乱跳的,大大小小的挤在一起,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么多鱼,够咱们吃好几顿了。奔宇,你们辛苦了。”
江奔宇擦了擦脸上的泥水,笑道:“不辛苦,今晚运气好,碰到好几条大的。明天给你炖鲫鱼汤,给娃们也喝点汤,补补营养。”这年头,物资匮乏,肉蛋奶都是稀罕物,能吃上鱼,对一家人来说,就是难得的改善伙食了。
秦母也放下手里的针线,走了过来,看着鱼篓里的鱼,脸上满是惊喜:“这么多鱼,奔宇,你可真有本事!明天我给你们做红烧鱼,再炖个鱼汤,让孩子们也尝尝鲜。”
秦父秦老实也掐灭了旱烟锅,脸上露出了认可的笑容:“不错不错,奔宇这本事,真是没话说。以后咱们家的伙食,可就有保障了。”他之前还对江奔宇有些质疑,现在看到这么多鱼,心里的疑虑彻底打消了,对这个女婿也越发满意了。
秦春竹抱着孩子,也凑过来看热闹,看着鱼篓里活蹦乱跳的鱼,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夜里摸鱼能摸到这么多。
秦宏良凑到煤油灯前,小心翼翼地把鱼一条一条拿出来数着:“一条、两条、三条……姐,姐夫,一共二十三条鱼呢!还有三条大鲫鱼,两条黄鳝!”他数得格外认真,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然后开始眉飞色舞地给众人讲着刚才抓鱼的经过,从放水到抓第一条鱼,再到自己抓到第一条鱼的喜悦,讲得绘声绘色,仿佛刚才的场景就在眼前。
众人都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秦嫣凤看着丈夫浑身湿漉漉的样子,眼里满是心疼,她转身走进屋里,拿出一条干毛巾,递给江奔宇:“快擦擦,别着凉了。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洗洗脚。”
江奔宇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和头发,笑道:“不用麻烦了,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我随便洗洗就行。”
“那怎么行?”秦嫣凤坚持道,“夜里凉,浑身湿透了容易生病。你等着,我马上就好。”说着,她便转身去了厨房。
煤油灯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小小的堂屋,映着众人脸上的笑容。灯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满足和喜悦,空气中弥漫着鱼的腥味、煤油灯的油烟味,还有淡淡的皂角香,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特的气息,让人心里格外踏实。
窗外的蛙鸣声依旧,晚风带着稻田的清香吹进来,拂过每个人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两个双胞胎宝宝似乎也感受到了屋里的热闹,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众人,偶尔发出一两声咿呀的软语,像是在附和着众人的笑声。
江奔宇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充满了温暖。这就是他的第二个家,虽然清贫,但充满了欢声笑语;虽然简陋,但却无比温馨。
这个初夏,江奔宇他这个女婿第一次上门、岳父分家后第一个寻常的夜晚,因为这一篓鲜活的鱼,变得格外有意义。
他看着身边温柔的妻子,看着媳妇的弟弟妹妹,看着慈祥的岳父岳母,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 也许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夜渐渐深了,煤油灯的光渐渐暗了下来,众人也渐渐散去,准备休息。秦嫣凤给江奔宇提来了热水,江奔宇用热水洗了洗,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他躺在刚搭好的木板床上,听着身边妻子均匀的呼吸声,还有孩子们偶尔的呓语,心里格外安宁。
窗外的月光依旧明亮,洒在屋顶的瓦片上,映出一片银辉。田埂边的蛙鸣还在继续,像是一首永恒的歌谣,陪伴着这个温馨的家庭,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这一夜,注定是一个难忘的夜晚,它不仅见证了一家人的团聚和喜悦,更承载着他们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