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样,势必会惊动郁芳。
杜兰心不希望女儿再想起当年的事情,坚定地拒绝了,众人自然不好再开口。
但张未知说,后续会安排医生过来,无论如何,让他们配合治疗。
吃过午饭,江荀准备回李家村。
她问郁江离回不回去,郁江离拒绝了。
要不是担心外婆的眼睛,以及自己的身份,不得不应承着陪顾荒容回来这一趟,她甚至不想踏进怀明县一步。
“去啊!为什么不回去?”顾霜辰笑着,指了指后备箱:“礼物我都备下了。”
郁江离瞪了顾霜辰一眼:“不去。”
顾霜辰把郁江离拉到一边,低声说:“这件事我想了很久,这不是你和你父母之间的矛盾,而是我和他们之间的矛盾。从一开始,我就没积极地去解决这个问题,总以为船到桥头自然直。但其实不是的。我从来没告诉过他们,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的女儿嫁给我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所以他们才会不安。虽然他们把你强行带走,引发了无数危机,但换个角度,幸好他们把你带走了,否则你落在顾霜桥手里,我根本没有反抗的勇气。也许,阿姨正是有这种预感,但说不出来,就鬼使神差地救了你。”
“阿离,你知道,我没有妈妈。我知道妈妈在一个孩子心里意味着什么,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没有妈妈”一直是顾霜辰的隐痛。郁江离听见他这样说,心瞬间软了,抬头时眼底带着薄薄的泪。
顾霜辰忙把她圈在怀里,轻轻吻着她的发顶:“乖。回去试一试,我陪你。”
郁江离从未想过,谁是谁的救赎。但一段好的感情,一个好的人,总是能在你迷茫无助时,陪你安然度过人生的岔路口。
临出发,张禹澄也钻了上来,和江荀一起坐在后座。
面对三双质疑的眼睛,张禹澄理直气壮:“你们不能把我一个人留给一堆中老年吧?”
到了李家村,进了院门。不等顾霜辰介绍,江荀递给张禹澄一个小板凳,让他坐在院里晒太阳。
顾霜辰拎了两包茶叶和一条烟,腋下还夹着一个卷轴。听说郁芳也略懂些书法,顾霜辰特意请书法协会的老头儿写了一幅字,裱起来送给郁芳。
见到卷轴,郁芳的脸色不那么难看了,但也没什么笑容。
顾霜辰不徐不疾,把郁江离推了出去。
郁芳见屋里只剩自己一个女人,便下意识想退出去。在北方的农村是这样的,空间和决策权都是男人的。
被顾霜辰拦下了。
“叔叔,阿姨。”顾霜辰说着,给江庆中和郁芳各倒了一杯热茶,最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我特别感谢你们把阿离带回来了,否则我极有可能陷入两难的境地。但现在,我回来了,阿离依然是我的未婚妻。”说着,顾霜辰拿出一份文件,上面清清楚楚印着青简集团的股份所属,郁江离占比百分之九十,顾霜辰只占百分之十。
“我要是在这个时候说感情,肯定要被二位笑话。但我想告诉叔叔和阿姨,就算没有感情,就算只是商业合作,我们的合作关系也异常稳固。阿离将一直拥有自己独立的财产、房子和公司,可能她的人脉中,将来还会有自己的法务团队。退一万步讲,我们有一天闹掰了,她会有足够的能力来和我一较高下。”
“事实是,我们之间的确有感情,而这份感情是我主动的,是我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发现我离不开她,才一点点接近她。怕她离开,所以试图用共同的公司将自己和她绑定在一起。”
“至于性格上,相信两位都知道,阿离特别容易满足,有饭吃,有衣穿,就可以了。而工作上,她的能力在临溪是屈指可数的。或许二位还不清楚,她的导师在全国的文学研究工作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她能顺利毕业,就已经是同行中的佼佼者了。她本身的能力和现在的待遇是相符的,不存在乐极生悲、登高跌重的隐患。”
“我这次来,是希望叔叔和阿姨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她好的。”
顾霜辰说得诚恳,姿态又低,江庆中低头闷了一会儿,淡淡的茶香飘过来,脸色缓和了许多。
江庆中松了口,郁芳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一家人就图个高高兴兴。
郁芳走进厨房准备做晚饭,但郁江离不想在这里多待。事情解决了,双方都有个台阶,于她而言,已是最好的结果。
当然,她最希望的结果是从来没出生在这个家里,或者从来没出生在任何地方。
江荀要留在家里过年,张禹澄忽然觉得空落落的。江荀和小黄一样,懂事的时候特懂事,炸毛的时候战斗力爆表,虽然嚣张了点儿,但挺有意思的。
三人准备上车,忽然一个老太太冲到车前,拿着拐棍对汽车又敲又杵。
郁江离下车将奶奶拽到一边。
江老太太指着郁江离嚎啕大骂:“你还我孙子!你还我孙子!”
顾霜辰挡在郁江离前面,经郁江离介绍,才知道原来这位就是郁江离的奶奶。
江老太太又哭又骂,江庆成和孙秀华夫妇也小跑了过来。
江庆成看了看郁江离和顾霜辰,鼻子里哼出一声鄙夷,转而看向江庆中:“庆中啊,你这女儿和女婿都回来,你是阖家团圆了呀?真好真好!”
江庆中被哥哥揶揄,羞愧得无地自容。于是冷着声音命令郁江离:“把你哥哥放出来,否则永远别回来。”
郁江离冷笑,正要说:“我本来也没想回来”,但转念一想,和他们硬碰硬,争口舌之快,岂不是没完没了?
“放出来?他当初可是欠了几百万的赌债?赌,是犯罪的呀!何况还偷东西。”
“你……”孙秀华还没见过这么直来直去的郁江离,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她,却又什么都不敢说。
“伯母,您别担心。”一段时间以来,郁江离终于看透了孙秀华的嘴脸。原来她以为伯母总是疼她的,但没想到,一旦江蕊江枫过得不如她,孙秀华就会使阴招。
郁江离继续说:“我这不是傍了个好男人嘛!等回去,我们找找关系,也许过段时间哥哥就回来了。”
孙秀华听后直摇头,却不敢拒绝。她知道江枫染上了赌瘾,一旦放出来,他们又要过心惊胆战的日子,她不希望他回来。但做母亲的又担心得紧,怕他吃不饱穿不暖,在里面被人欺负,所以江老太太来闹,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天由命。
但江老太太可不能允许江家唯一的传承就这么没了!她正要扑上来撕扯郁江离,却听到郁江离说,她的孙子很快就能回来了。
于是冷静下来。
转头吩咐江庆成:“再把江蕊那个死丫头找回来,她卷走的可是她哥哥的命!”
上了车,驶出村边,张禹澄还淹没在无边的震惊之中。
他好像理解为什么郁江离不想回来了。
西边的天空出现了晚霞,橘红色的,十分绚烂,他却一点心情都没有,好像将近三十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突然塌了,而且塌得无声无息,他连喊痛的权利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