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微澜瞬间警惕的抱着宴绯雪,然后掀开了厚重的车帘,只见小六灰头土脸的从马车底下钻了出来。
小六脸色慌张还红扑扑的,从地上趴起来立马对白微澜道,“是我主子吩咐我钻车底,你要骂就骂他吧。”
白微澜没好气道,“没用的东西。”
小六瞪眼,宴绯雪满脸笑意看向窗外小六,调侃道,“小六,听墙角也是一门学问。”
小六红了脖子,但立直身板严肃道,“是,夫人我一定勤加练习。”
不待白微澜睨小六,小六就厌弃似的略略,跑后面马车上去了。
后面马车上坐的是奕王和顾凛柏。
小六自然要将白微澜两人的交谈汇报。
马车到王府时,只见门口行山和碧清正在翘首以盼着。
他们二人一看到白微澜下车就泪意连连,白微澜长的三分像奕王七分像周相宜。
但细看白微澜,他侧脸线条和年轻时的奕王如出一辙,五官俊美又透着利刃的爽落。
碧清一看到白微澜就忍不住朝他招手,但白微澜没看到,他在伸手扶着夫郎下马车。
身姿轻盈舒展如莲茎又带着扎人的利刺,擡眸一笑如清风朗月,果真出尘脱俗的大美人。
碧清看得连连满意点头,小姐在天之灵一定会喜欢这个儿媳的。
白微澜看着媳妇儿一下车就端起来,心里被勾的痒痒,只借着相接的长袖细细摩挲着他手指。
自认为遮掩的很好,但目光灼灼一脸藏不住的爱意盯得宴绯雪耳热。
“咳咳。”宴绯雪捏拳轻抵唇间轻声提醒道。
白微澜立马紧张道,“不舒服吗?”
这时后面的顾凛柏和奕王也走上来,连接问宴绯雪是不是不舒服。
白微澜还凑的格外近格外担忧,引得奕王两人齐齐看向他。
真是傻狗。
宴绯雪摇头,余光中只见王府门口下来两人。
“小澜~”
白微澜扭头看去,看到碧清激动的神色还茫然了片刻,但他很快眼里浮现惊喜喊道,“碧清姨。”
当时白微澜被接回周府,碧清也想跟过去,但周府不要她。后面白微澜长大后开始找碧清的下落,也毫无踪迹。
此时再看到碧清,自然十分惊讶和欣喜。
宴绯雪看着两人叙旧寒暄,而后面的奕王也似乎和碧清很熟稔,宴绯雪脑子里浮现一些疑问。
他们进府中后,碧清带他们洗漱整顿一番。
给他们住的院子是正院旁的北苑,而南苑住的顾凛柏,正院住的奕王。
整个王府透着青苍遒劲的板正严肃,而这北苑显然是新收拾出来的。
大冬天的,里面花卉团簇,还有几株刚刚移栽过来的红梅。那挂满树的花蕾,开春稍热起来便能看见灼灼芳华。
房间的陈设一桌一椅都符合白微澜两人的喜好。
宴绯雪心想,奕王对白微澜也太好了吧。
所以当奕王简要说出往事的时候,宴绯雪倒是没有很惊讶,反而白微澜愣住了。
奕王面色不显激动,但语气有些颤抖,他面色像常年冰封,此时心底情绪翻涌但面上只能透出一点热意。
“小澜,你真是本王的儿子。你和凛柏是双生子。”
低沉又激动的话一落音,安静的屋子里只各人激动期盼的神色。
白微澜看向宴绯雪,又看向目光紧紧盯着他的顾凛柏,最后看向奕王,他泪意湿衫但仍旧面色如巍巍青山泰然不动。
白微澜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很平静。
平静到脑子是空的也觉得无所谓,只下意识抓住宴绯雪的手。
但屋子人都看向他,等着他给反应,等着他的期待,于是白微澜道,“我很高兴。”
闻言,奕王眼里心底的热意变成了酸楚和心疼。
白微澜的眼里没有一丝激动和兴奋,平静如水又深不可测。
只听他道,“我确实很高兴啊,我不是那恶心白家的种。”
“晏晏今后便是奕王的儿媳妇儿,谁也别想抢我媳妇儿了。”
即使顾凛柏事先预料到白微澜的反应,奕王还是忍不住失望。他压下心里的沮丧和痛楚,郑重沉声道:
“今后父王会保护你们,你们过去遭受的一切,父王都会给你们讨回来。”
白微澜道,“行。”
话头就这样僵住了。
行山和碧清都有些着急,但白微澜的性子本就是急不来的,要慢慢相处。
碧清又忍不住流泪,好像这几十年封住的眼泪全都在这些天爆发。多年的心酸屈辱和不甘,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得偿所愿。
所有复杂的情绪全化成奔涌的热意,直直夺眶而出庆祝多年的夙愿此刻达成。
“好好好,你们一家人团圆,碧清这辈子没有遗憾了,小姐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她说完,竟忍不住呜呜哽咽。
一提到周相宜,白微澜平静的心头猛然触动。
像是触动阀门开关,心底瞬间卷起酸涩涟漪,幼时和娘亲相处的场景历历翻卷铺开,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一低头,一滴滚烫的泪珠砸在手背上。
泪水冲刷掉灰霾阴暗,掩埋在尘埃里的幼时记忆又重新焕然一新。
难怪她娘亲发癔症时,知道自己受欺负后,会悄悄给他说,叫他别怕,他父亲是很了不起的人,会把这些坏人通通打跑。
还说要是自己一个人在阁楼害怕,就想着哥哥和父亲娘亲都在陪他就好了。
原来他娘说的都是真的。
他娘这辈子所遭受的一切,他都要对方百倍偿还!
白微澜擡手抹掉眼泪,他深吸一口气擡头,见奕王和顾凛柏都热泪涌眶,忽的,好像三个陌生的个体突然找到了连接点。
他们的泪,因为几十年前的同一个人同一件事而流,他们不像白家和周家的血脉至亲之间只剩算计凉薄。
他们的眼里和心口,都是炙热期盼的。
他们虽然身居高位是权势滔天的亲王,但此时俨然只是一个失而复得至亲血脉的父亲。
奕王见白微澜情绪态度转变,他眼底藏着泪意闪烁喜悦的亮光,开口有些哑涩的哽咽,“小澜,这些年你辛苦了。”
白微澜看他,默了会儿,出声道,“凭什么叫他凛柏,叫我小澜。”
“我们是双生子,碧清姨都说当时混乱忘记了谁前谁后。”
白微澜这话一出,几人都泪中带笑。
此时门外有侍卫通报,说是文渊侯府有动静。
文渊侯府的柴房外,几个杂役正守在门外。
那几人贼眉鼠眼一脸油腻满嘴荤话,时不时朝门缝看一眼,眼里的下流毫不遮掩。
“可惜了,这风雅楼大名鼎鼎的花娘,竟然要便宜一个跛脚驼背的老乞丐。”
“可不是,听说花娘的客人都是达官贵人,寻常富商一掷千金也只能听她弹弹小曲儿。”
“徐娘半老风韵犹盛,不知道等会便宜那老乞丐后,有没有咱们哥几个的份。”
赵书蕴答应花娘要求后,花娘却拒绝交出密信证据。
花娘身上被折磨了各种刑罚,她还是嘴硬不肯说,最后有人出了这个羞辱她的法子。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衣衫褴褛,一身臭味的蓬头垢面老乞丐欢天喜地的走来了。
他推开柴门的手忍不住激动抽风,一旁杂役还鄙夷没见过女人会不会马上风。
但那老乞丐像是没听到的,眉眼激动闪着报复的光亮。
门被推开又被关上。
只见杂草堆里花娘也是蓬头垢面,看到人后没有什么反应。
只要是男人,乞丐与权贵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
他们本质都一样恶臭令人作呕,只是权贵的皮表糊了一层光鲜亮丽的华服,掩盖了烂到骨子里的腐肉。
但那老乞丐很是激动,几乎是抖着手揪着花娘的头发,让她仰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花娘还是没什么反应。
那老乞丐狠毒道,“花娘,你仔细瞅瞅我是谁?”
“又丑又臭的老男人。”
老乞丐呸了声,朝花娘脸上吐唾沫。
“睁大你眼睛看看,我是谁!”
“十几年前你把我双腿打瘸、把我打成了驼背丢乱葬岗,没想到我又活着回来了吧!”
“我回来索命了!”
“果真是天道好轮回。”
那老乞丐说着,就双手掐着花娘的脖子,花娘也认出了这人是谁。
她原本奄奄一息,此时像是绝境中爆发最后一点生机似的,一口咬住老乞丐干枯皮的手腕。
老乞丐见花娘还有力气,又开始抽出身上带着的碎瓷片,朝花娘的脸划去。
轰的一声,门被打开了。
只见两个杂役打扮的男人,夺门而入握住了那瓷片,瓷片只差分毫就划破脸了。
花娘大风大浪见识多了,死都没怕也没什么好惊讶。
那杂役道,“我们是奉命救你出去。”
花娘看了那杂役一眼,“把这老乞丐带上。”
两个杂役把花娘和晕死的老乞丐装入水桶里,盖上盖子悄悄走侯府后门溜走了。
他们其实并不是悄无声息,起码赵书蕴身边的老嬷嬷就躲在假山后看到了。
而一山之隔便是护院奴仆,但那老嬷嬷只静静看着花娘被擡走,没有出声喊人。
“这是哪儿?”
花娘从木桶里钻出来,发现她被送到了浴房。
一丫鬟恭敬道,“回姑娘的话,奕王府。”
花娘一听先是冷笑,她还算什么姑娘。再一听奕王府,倒是有些惊讶。
她和奕王府完全没有交际,听闻奕王这人很难打交道,狡猾又狠毒。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花娘洗漱完后,穿着干净暖和的袄子,连月冻伤到麻木的膝盖,此时终于有些刺骨疼痛的知觉。
她跟着丫鬟穿过游廊回院,来到外院大厅,大厅的青石砖上躺着昏迷的老乞丐。
“姑娘稍等,主子们这就过来。”
花娘只等一会儿,就听见廊外脚步声走来。
她擡头望去,看到宴绯雪的刹那顿时心神大振,一直生死淡然的冰霜脸露出一丝惊喜和松懈。
她下意识抚顺自己零散的头发,甚至感激刚刚的洗漱,让自己体面的见到宴绯雪。
但宴绯雪的目光只是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转而死死盯着地上的乞丐。
这就是欺负宴绯雪幼时的龟奴。
呜呜呜 吃了一个烤肉去了,没写到干大事,明天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