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放鹤哄笑,小栗儿顿时就清醒了。
擡眼一看,阿文青色的背上果然深了一小团。
小栗儿拉着阿文的袖子,脸颊顿时红扑扑的,“阿文叔不好意思。”
阿文摸头笑了笑,下意识佝着脑袋,但看到白微澜下意识擡头挺胸,像是被弯腰的竹子立即回弹一般迅速僵硬。
“辛苦你了,把饭菜端内院石桌上。”
阿文点头,他朝外院回去的时候,身边跟了三个孩子,放鹤一直好奇围着阿文,问他是不是会武功。
“我今天看到你虎口的茧子了,我看教习师傅的手和你一样。”
白微澜一家人就着紫藤花旁的石桌吃饭。宴绯雪给三个孩子分别夹了菜,要他们多吃点,好长身体。
放鹤吃的香喷喷的,开口道,“我要不了几个月,就可以打败秦敦。”
“嘿嘿,今天小栗儿在一旁蹲马步,没蹲一会儿就躺在草坪上睡着了。”
谷雨也点头,眼里带笑道,“小栗儿醒了就跟着蹲马步,累了就躺草坪上,睡醒了又揉着眼睛接着蹲。”
“他们都可喜欢小栗儿了。”
小栗儿嘟嘴,一脸困扰又难为情,“我不过就是蹲马步,一屁股坐草地上了。”他说完,见放鹤和谷雨憋笑,弱弱道,“我就是没忍住在草坪上翻滚了几个跟头。”
放鹤道,“你可不仅在草坪上,还在沙地里把自己给埋了,害得我们找你好一通。”
白微澜两人听着孩子们在学院里的趣事,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吃饭完后,孩子们在院子里走圈消食,走着走着,最后都追着两只黄狗跑了起来。
白微澜见宴绯雪在拿着藤枝在环圈,好像在折腾帷帽。
之前做的那个简陋只临时用用。
白微澜见宴绯雪放在心上,还想改进下,就自己动了点心思,画了一个图纸,找苏刈试试。
“晏晏这个编花环还差不多,哪有帷帽像是孝帕似的顶在脑袋上。”
“哦,你有想法?”
“孩子们宁愿在半山腰一口气跑几步,都懒得拿伞打,说明拿伞真的不方便,对孩子们来说太重了。”
“晏晏做的初版优点很突出,轻便。”
“那缺点呢?”
“谁说有缺点了!”
“别人都没想到,我媳妇儿就想到了。”
宴绯雪静静看他狡辩,慢悠悠道,“孩子有父亲就是好啊,我之前给孩子的都将就凑合。”
白微澜一时间分不清宴绯雪这是调笑还是认真,“晏晏给的自然是最好的,就算是一根竹竿,握在晏晏手里,那也是玉竹翡翠。刚刚没听孩子们说嘛,班里的孩子都问帷帽是谁做的呢。”
宴绯雪笑道,“你嘴巴倒是越来越甜,哄人越来越厉害。”
白微澜躺在竹椅上,双手抱头,看着暮色浅蓝中出了一弯月芽,周围还飘着几片粉红的云团。
他笑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是我会哄人,是晏晏本身就让人这样觉得。自然而然的就说出了口。”
宴绯雪拜服他的嘴巴,“没事多夸下孩子吧。”
白微澜道,“这几日看着精气神都不错,谷雨这孩子看着眼神都坚定清亮很多,放鹤嘛,猴子归山,小栗儿最近沉迷功课,他的小秧鸡都只看几眼。”
说到小秧鸡,此时天色拉下帷幕,院内花香树影晃动,静谧中,时不时传来小秧鸡的咕咕叫声,显得生动又温馨。
白微澜说着说着,神情一顿,试探道,“你应该夸夸我吧。”
“饭前说的,今天有奖励的。”
“可以洗洗睡了吧。”
宴绯雪看他一眼,“好啊。”
白微澜立即把宴绯雪抱起,大步流星的朝正院子走去。夜色越发不清,宴绯雪擡头只能望着那俊美流畅的下颚,和得意扬起的嘴角。
盥洗室里,水气氤氲。
热气浮在汉白玉池壁和冷玉白的后背上,青丝随着水波晃动。
白微澜摸了摸宴绯雪眼尾春雨蒙蒙的水汽,把人抱在池子上放着,他一手扯过龙门架上的绚丽衣袍披在宴绯雪背后,而后蹲下擡头看了宴绯雪一眼,低头缓缓俯身凑近。
宴绯雪纤长的睫毛细细抖着,擡手抵着双膝间的脑袋,“不用这样。”
白微澜无师自通,不用宴绯雪教他,也做的很好。
宴绯雪朦朦胧胧中想着,明明是白微澜向自己要奖励的,最后怎么变成奖励他了。
第二天,宴绯雪起晚了。
醒来的时候,白微澜已经把孩子送去学院了,正守着他面前一脸餍足的盯着他。
宴绯雪嗓子开口有些慵懒的哑意,“守着我干什么,酒楼快开张了,好多事情要忙。”
白微澜俯身亲了亲宴绯雪,瞧着他眼尾的红痕,还忍不住轻轻咬了下。
宴绯雪下意识推开了白微澜,“牙齿……”
他说完,脸色轰的红了起来。
昨晚片段涌入,背后生了一片绵密的酥麻,一开始其实也不是很顺利。
他没少被牙齿咬的痛,但他又羞耻出声提醒白微澜,只忍着却嘶痛出了声,白微澜这才知道要收了牙齿。
白微澜盯着宴绯雪笑。
他一边给宴绯雪揉腰,一边看宴绯雪吃痛力度。揉了一会儿后,白微澜把桌上的虾丸清粥端着给宴绯雪喂。
“不用,我想下床洗漱,自己吃。”
两人在那事上契合,身体也适应了,宴绯雪不至于像乔迁那晚受不住。
白微澜便又伺候他穿衣,宴绯雪昂着下颚,问白微澜酒楼开业要准备忙活的事项,但是白微澜只眨眨眼没说话。
宴绯雪看了他一眼,见他嘴角有点肿,又见白微澜早上一直没说话,心尖闪过疑惑。
他捧着白微澜的下巴,怀疑道,“你不会是嗓子痛的不能说话了吧。”
“受伤了?”
白微澜闪躲不答,耳廓都通红的。
这回宴绯雪怔住了,半晌道,“你说一声我听听,要是发炎了还要请大夫看的。”
白微澜眼皮止不住跳,从鼻腔挤出一个恩声。
宴绯雪瞧他那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刚准备笑,就见白微澜幽怨的盯着他。
自暴自弃的开口,“谁叫你事先不教我。”
宴绯雪听着声音,又惊住了,这桑音沙哑粗粝得低沉,像是摩挲发肿了。
宴绯雪笑意没了,严肃拉着白微澜手道,“去看大夫。”
白微澜低声道不要。
但宴绯雪只看到他嘴角在动,却没听见声音。
宴绯雪有些着急,“都这样了,还不要,要是坏了怎么办?”
白微澜清了清嗓子,艰难挤出声,滞涩低哑道,“不会,多喝热水就好了。”
“你这是讳疾忌医。”
白微澜目光闪闪,执拗不动。
宴绯雪妥协道,“那不去看大夫,去找娟娘,她那里膏药法子多。”
白微澜蹙眉,见宴绯雪作势拉他,立马双手抱臂防守,一副惊讶到宁死不去的样子。
“你这会儿脸皮又薄起来了,他们什么场面没见过,顶多被他们笑话一阵子。”
宴绯雪这样一说,白微澜更加定着不动了。
这房中之事还要闹到丈母娘那里去讨膏药,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任宴绯雪怎么拉也拉不动。
宴绯雪道,“我的话你是不是不听了,要是这样,那今后就没房事了。”
白微澜一听,不可置信的看了宴绯雪一眼,气的推门而出。
衣衫擦过宴绯雪手臂,白微澜走了,风还在宴绯雪耳边晃。
莫非真把他搞生气了?
这大少爷犟牛脾气,宴绯雪无奈,但也不能不看啊。
宴绯雪在房里洗漱后,把桌子上的粥吃了,才出了房门。
他脚刚跨出门槛,就见门口石阶上坐着较劲儿的背影。
宴绯雪无声笑了下,上前道,“从背后都能想到你拧巴的神情。”
“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白微澜斜了宴绯雪一眼,扭头不看他。
宴绯雪点头,“好啊,后果自负,反正我乐的轻松。”
他这话一说,白微澜气的眉头都炸毛了。
蹭的就起身,快几步追上后,又气自己似的,乍然放慢脚步,慢吞吞的跟着宴绯雪身后。
路过外院的时候,阿文正在扫地,刚准备问安,就见白微澜一脸黑的厉害,顿时噤声没说话了。
从长琴巷子到临河的独酌楼有一段距离,走过去要一刻钟以上。骑马倒是很快,但白微澜显然打算走路去。
结果宴绯雪自己把马牵了出来,“我没事。就骑马去吧。”
白微澜犹豫了下,想把马车套上,但见宴绯雪自己都开始上马了,他又一言不发的扶着人坐稳。
黑马关在马厩好些天没出门了,此时有些兴奋。但是宴绯雪故意不抓着白微澜,白微澜黑着脸,擡手强势的把宴绯雪双手环在自己腰身上。
宴绯雪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暗暗好笑。
自从孩子们知道宴绯雪来历后,还知道有娟娘的存在,一时间都要吵着见娟娘。
娟娘一直推脱拒绝没时间,此时见宴绯雪两人来,还以为又是请她去上门做客的。
娟娘见黑马就大咧咧的拴在门口马柱子上,赶紧叫下人把马牵到后院马厩里。
“你们怎么从大门进来?还把马拴在门口。”
宴绯雪道,“门口怎么进不得,我又不是见不得人。”
娟娘给两人倒了一杯茶水,知道宴绯雪这话是在说她不愿意上门做客。还有些恼她。
一旦出了楼里,多少人对曾经过往避之不及。云淡风轻枝繁叶茂下,是千疮百孔的伤痛和疤痕。
宴绯雪幸运能找到白微澜这样的人,但是人总活在世俗的眼光里。不管是对宴绯雪还是对孩子们,他们这些旧人始终是不便来往的。
娟娘主动开口道,“听说你们酒楼快要修葺好了,取名了吗?”
宴绯雪手里摆弄着空茶杯,看着冷脸犟脾气的白微澜,眼睛又看向娟娘道,“澜哥取的。”
娟娘闻言嘴角的茶水差点没忍住,宴绯雪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白微澜肩膀上。
娟娘深呼一口气,低头嘬着茶水,余光见白微澜耳朵都红透了。
宴绯雪这是吃错药了?
没事这是整哪出。
娟娘清了清嗓子,“名字是还没定吗。”
白微澜像是定海神针似的,坐着没动,一旁宴绯雪那手指戳他胸口,“夫君~你倒是说句话呀。”
白微澜见宴绯雪这般,把头扭一侧,拒绝沟通。桌子底下抓着宴绯雪的手腕,想警告又怕把人捏痛,便只蹙着眉头忍耐着。
“哎,晏晏,你故意折腾他干嘛。”脸皮薄的脖子经脉都凸起了。
宴绯雪正身,瞧了一眼。只见要杀他头一样,白微澜只差把脑袋侧反转了。宴绯雪毫不留情道,“他就是脸皮薄啊,该练练。”
娟娘倒不觉得白微澜是个脸皮薄的,这小两口明显是闹别扭了。
宴绯雪这还没哄好。
“行吧,你来是干什么?”
白微澜眼珠子侧向宴绯雪,锋锐的眼尾盯着他,手底下也握着不让他说。
但宴绯雪很平常道,“需要一点药汁,药方也可以。就是喉咙那方面的。”
“我这又不是药铺,嗓子痛也是去看大夫。”
“深-喉受伤了。”
娟娘漫不经心的目光一惊,仔细瞧着宴绯雪,细看只是唇瓣鲜红饱满没看出伤啊。
“白大少爷也太不知道疼人了。”
娟娘见白微澜手一直抵着唇角,一进门就一声不吭,难怪这样,感情是心虚。
娟娘直视白微澜道,“你怎么让晏晏做这种事情。还让他受伤了。”
“亏我一直以为你很疼惜他。”
“看来男人都一样,都是管不住下半身的。”
更别提宴绯雪容貌如此出挑,哪有人能忍得住。
宴绯雪咳嗽一声,见白微澜脸越来越黑,但还一直捏着他手怕他解释。
娟娘还在继续训诫。“就算是夫夫之间情趣,那也不能只顾着自己享受,弄伤了……”
宴绯雪见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出声道,“不是我,是澜哥。”
娟娘恼意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半晌道,“你说是谁受伤了?”
宴绯雪无辜道,“他啊。”
“一大早就不肯说话来着。”
娟娘见白微澜僵硬着脸,下颚线条紧绷,即使用拳头遮着,也能想那嘴角不悦的抿着。
娟娘有些尴尬,都训斥一番了,那只能一碗水端平或者继续把锅扣在白微澜头上?
娟娘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毕竟被承受方弄伤的,娟娘这几十年闻所未闻。
她理直气壮道,“第一次没经验技术不好,伤着自己也情有可原。”
不过,她还是很惊讶,没想到白大少爷,竟然愿意低头干这种低贱伺候人的活。
就算在他们楼里……不过人家是情谊深厚,哪有可比的。
娟娘起身,出了房间,显然是去找东西去了。
房间就只剩他两人后,白微澜板着脸暗哑质问,“我很差吗?”
宴绯雪瞧他眼底执拗,连忙安抚,“没有没有,很好的。”
看着白微澜显然不信被打击的模样,宴绯雪又轻声道,“真的,神情声音都能作伪,但是身体骗不了人啊。”
白微澜不知道想到什么,耳根子红的更厉害了。
像荔枝似的果肉颤动止不住,晶莹剔透又香甜多汁。
白微澜低声道,“我知道。”
说完,他自己脸色振奋起来了,既然已经丢脸了,就想点让自己高兴的事情。
结果,娟娘进来,说了一件让白微澜立马黑脸的事情。
娟娘手里拿了一本册子,两个玉瓷罐,上面都贴了蝇头小楷标签。
“我刚刚话说重了,抱歉。”
白微澜摇头。
只听娟娘又认认真真道,“小白你也不要太懊恼自卑了,你之前不行,现在能顺利同房,说明进步很大了。”
白微澜顿时看向宴绯雪,眼神沉沉黑亮的厉害,满是质问和委屈。
宴绯雪假装没看见低头喝茶,只听娟娘道,“这两瓶都是秘制难得的药,你的嗓子明天就好了,另一瓶,不用我多说你们自己知道。”
白微澜默不作声,媳妇儿的锅只能他来扛。
不过册子他没收。
娟娘还以为白微澜不好意思,开口道,“晏晏画的没什么用,画的东西不知道看人还是看景,没什么经验的,还是看这本好。”
宴绯雪见白微澜抿嘴抗拒,开口道,“这种事,还是我自己教比较好。”
娟娘扫了宴绯雪一眼,都没拆穿他。要是宴绯雪有经验,画的东西能这样本末倒置?
娟娘很坦然,说到这方面的事情也像是喝茶吃酒一样,顶多最开始惊讶受伤的是白微澜。
白微澜适应了后,脸色也自在了很多。
此时热水烫过嗓子,稍稍舒服了些。茶水也换成了舒缓嗓子的罗汉果茶。
白微澜开口道,“酒楼名字叫盛雪楼。”
“盛雪楼。是微澜盛雪的意思?”
白微澜清了清嗓子,嗓音还是闷沉沉的,他道,“不是,是捧住降落的雪花。”
娟娘一脸笑意,嘴角笑抿着脸颊肌肉都撑了起来。
“好名字。”
宴绯雪低头喝茶,没做声也假装没看到揶揄的视线。
娟娘笑着看他,“晏晏今后是老板娘了。”
宴绯雪擡头,正视娟娘,提出了今天来的第二件事情。
“老板娘做不做的成,还需要娟娘的帮忙。”
“我能做什么?”
“白微澜的计划……”
白微澜低声抱怨,“哄我的时候就澜哥,现在就白微澜。”
给自己一口糖吃,好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