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2 / 2)

“为什么现在刷漆,这味道真刺鼻。”大伯母道。

白微澜却伸手像是感受河面的风向,嘴角弯着神秘道,“铜钱的味道。”

“好好说话。”宴绯雪道。

白微澜笑道,“不过是些商家造势的噱头。”

“这应该是从京城那边新传入的骗局,说什么发明出了一种新的夜光漆,在月色或者烛光下会显出不同的颜色,一度在京城大受追捧。”

“其实不过是一个染布小工偶然发现,用地黄、槐树花、黄檗、柘黄等调配出的染色剂在月光下泛红,在烛光下呈赭红色。

当时还风靡一时,导致这几种原料价格水涨船高。后面更是被油漆匠发现商机,推出一款夜光油漆。”

“他还挺有生意头脑的,不零售成品,说原材料价格昂贵他没有钱大批量搞油漆,只卖方子。”

“同时还拿着巴掌大的木盒子给人验证,这涂上油漆确实在夜里能发光。

还搞了公开拍卖。很多人为争这个方子绞尽脑汁,仿佛得了它就能躺着发大财了。”

“结果买后,经过几个月实践,人家发现上当受骗了,根本没说的那么神。

对外只能吃了哑巴亏,想追人时早就逃跑的无影无踪。”

放鹤道,“为什么是哑巴亏啊。”

宴绯雪道,“买家要是说这方子是假的,这不岂被同行耻笑,今后生意也难做。”

白微澜道,“晏晏真聪明,那买家不甘心,又自己搞噱头。

隐姓埋名跑了千山万水,在别的地方用同样的手段坑蒙拐骗。

结果还是败露了。”

白微澜看着三个孩子还有大伯母都好奇的望着他,但,这原因怎么说的出口。

只故作高深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宴绯雪故意落后一步,白微澜懂他,也慢了一步然后附耳给宴绯雪解惑。

“那人本来都成功了,结果在青楼寻欢作乐,酒喝多了,开始吹嘘自己事迹,最后被小倌套出了话头。

如此这法子又知不知道为什么在青楼间传开了,然后过了两年,在这里看到了。”

“不过这些商号老板,明显是被新的骗子钻空子了,应该只是以昂贵的价格买了普通的油漆,当了冤大头。”

并且这骗子应该就是在年后才来遥山城,抓住众商号想要在元宵出尽风头的心思,搞了个宣传噱头。

“那这些商号可真是够傻的。”

“情势狭迫,大家都刷夜光漆,总担心自家花船黯淡被抢了风头。”

大伯母见河岸这边摊子都摆满了,好些人家已经开始摆货物了。

她回头准备问白微澜,就见两人牵着手嘀嘀咕咕。

真是一刻都离不得。

“小白啊,我们的摊子在哪?”

这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他们面前,李府管家从车上下来。

“白爷,可算找到您了,您的摊位在哪呢,我好叫人把货物送过去。”

白微澜见那管事一脸虚伪,斜眼道,“你问我?”

那管家一愣,而后像是后知后觉的惊慌,“不会没有摊子吧?我以为白爷当时没提,已经有人帮您安排好摊子了。”

“这下怎么搞啊,这一个摊子都卖到了五十两一个了。”

一旁大伯母惊诧,以为自己听错了,“五十两?”

那管家耐心解释道,“是啊,这多的是一掷千金的公子哥儿们,况且这摊子人流都很旺,你看这些摊子都四五号人呢,不然到时候忙不过来。”

大伯母有些不知所措,担忧道,“小白,就是说你现在是没有摊位了?”

白微澜默认了。

他这样子在大伯母眼里更加着急,白微澜问管家,“就没有办法了?”

管家勉为其难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花钱去买。我看还是买个吧。白爷这次光进价就花了一百五十两,总不能错失良机。”

“买?朝谁买?对你吗?”

白微澜撩着眼皮讥讽道。

这时宴绯雪也看出了,这管家就是故意为难白微澜。

宴绯雪眼里有些冷意,正准备开口的时候,白微澜拉住了他的手。宴绯雪低头,见三个孩子手足无措的仰着脑袋,正一脸疑惑、担忧的望着他们。

白微澜摸着小栗儿脑袋,余光中见大伯母着急,看向管家道,“真是劳烦你了。”

那管家见白微澜开始服软,眼神一顿带着点得逞的期盼。

白微澜嘴角扬了扬,眼神淡淡的满是冷意,“劳烦你白费一番心思。”

“不过,你精心算计给我挖的坑,我根本看不上。”

那管家一愣,见白微澜似早就看透,把控一切的镇定,眼里闪过惶惶之色。

不待他从僵硬中回应,只听白微澜道,“把马车赶到桥对面去,把摊子撑开摆好。”

管家面对颐指气使的后辈,刚升起的心虚顿散又怒意渐浓。

不过他还未表露出来,就听那让人不喜的嘴巴道,“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李润竹那边你无法交差。”

李管家一听内心忧急,却收了收腰腹,挺起肩膀,神情赔笑道,“家主再三叮嘱的差事办砸了,我理当受罚。接下来定竭尽全力为白爷效劳。”

他话是这么说,却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或许,李家主也是刚上任,才会被这青年唬住了。

要是真重视这个后生,以李家主的为人处世,定亲自登门拜访,哪会让他代劳。

管家心思转了三转,此时瞧了眼河对面,一片沙地荒无人烟。上岸走一百米后才是一排柳树隔着居民街道。

“白爷,晚上的花船游行,这边河岸才是绝佳的观看位置,河对面,很少有人去。这客流量历年都很小的。”

白微澜道,“一条河面两边宽两边深,断没有一边热闹一边冷清的道理。”

管家看着白微澜不听劝,一副你在教我做事的傲慢,此时也懒得挽回好感了。

大伯母听着两人对话,这会儿真的是急的憋不住了。

她见外人一走,就忙问道:

“小白,你进货成本就花了一百五十两啊,这要是亏本了怎么办,对面听说完全没人过去啊。”

大伯母辛勤苦攒,攒了大半辈子也只三十两,像是命根子似的藏在箱底里。

此时听白微澜一下子拿出一百五十两,反应好半天才确认自己没听错。

大伯母心口突突跳,又看向宴绯雪,怎么没拉出小白花这么多本钱,万一亏了怎么办。

宴绯雪安抚的笑了下。“大伯母,别担心,他家里祖祖辈辈都是生意人,搞的就是钱生钱的路子,不像咱们都存着握在手里才放心。”

宴绯雪这样说,但是心底也没主意。

白微澜把之前李家主分红的两百两,全都花光了。

算了,要是赔了,自己还能给他一口饭吃,饿不死。

宴绯雪看了眼河对面,沿线很宽,沙滩上只几个孩子在嬉戏,而这边河岸逐渐人声喧闹。

确实,他来了三年,听说看花船的位置都是靠近暗娼这条临街河岸的。

“别担心,一切有我。”白微澜揉了揉他背后的青丝。

看白微澜这笃定的样子,宴绯雪觉得好像也不一定亏本。

说来也奇怪,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信任白微澜。

明明还积压了一马车的货物,损失钱都不要紧,重要的是给大伯母和孩子带来的情绪不好。

一个是固定的认知需要改变,一个是孩子的世界需要强大支撑。

这地摊子不成功。他们来此的目的就不能达到了。

不过话是这么安慰自己,但是一百五十两,对宴绯雪来说也是巨款了。

大伯母:赚钱就赚钱,咋还搞这么多借口。这小两口真的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