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婵这作恶的坏姑娘却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仍然优哉游哉地喝着果酒。
直到安冉提起医官的话,催促陆卿婵早些睡觉,她才终于想起要回房。
一进居室,柳乂便将她抱进了净房里。
“满身的酒气。”他压低声说道,“怎么越来越爱喝酒了?”
陆卿婵的腿落在他的腰间,小腿仍在不知死活地晃着。
她的声音柔软:“我酒量又不坏,何况只是果酒。”
“那也不能喝太多。”柳乂严苛地说道,“会伤脾胃,你难道还想过上每日只能吃白粥的生活吗?”
陆卿婵说不过他,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向他。
“我都喂你吃月饼,唤你郎君了。”她带着委屈地说道,“你还只记得我喝了太多的果酒吗?”
柳乂眸色晦暗,声音也有些低哑:“原来在那时就喝得要醉过去了。”
陆卿婵反驳道:“我没有喝醉。”
她的衣衫从肩头滑落,坠到浴池中,令那花瓣荡开,漾起芬芳的涟漪来。
“喝醉的人从不会说自己醉了。”柳乂捏了捏她的脸颊,“阿婵是小醉鬼。”
陆卿婵快要恼了:“我就是没有喝醉。”
她作势也要捏柳乂的脸,纤细的手臂擡起,那白皙的雪肤被清水濡湿,当真是如若凝脂,柔软的曲线更是如若画师笔下精妙的墨痕。
柳乂的视线却始终落在她的眸子里。
她自在从容,在他跟前就是像个骄纵任性的小孩子。
阿婵是快乐的。这就已经足够了。
所有的郁气在看见她笑颜的时候,都应当消弭。
长公主妥协又如何?不妥协又如何?他总归是有法子保护好他的姑娘的。
但陆卿婵的确是醉了。
她靠在柳乂的肩头,还没有沐浴完就要昏昏地睡去,他不得不帮她洗净身上的浮沫,然后用厚毯将她裹着抱回到帷帐里。
心中生不出半分的旖旎,有的只是一种快要满溢的顺意。
帷帐摇曳,月华穿过窗棂,使内间的景致变得朦胧。
柳乂静静地看了陆卿婵的睡颜许久,等到侍从为难地过来唤他,方才起身。
从明日开始,便是彻底的杀伐与乱战。
陆卿婵在京兆的那些年里,他每日面对的也是这样的生活。
军务繁忙,戎马倥偬。
他没时间去安眠,也无法去安眠。
用大量的事务将昼夜都给填满,便不会想起她,便不会感到痛苦。
直到现今议事到夜深时,柳乂还会偶尔须要分辨这是在何时,他的阿婵在何处。
少年时他初涉沙场,为的并非建功立业、显赫声名,而只是保卫家国,捍卫这方土地,守护他放在心底的骄纵姑娘。
只可惜他明晓这份情太迟。
不过好在这一次他没有来迟。
“做个好梦,阿婵。”柳乂握住陆卿婵的手,最后俯身亲吻了下她的眼,终于站起身离开。
他走后内间只余下了流溢的月华。
陆卿婵平躺在床上,她缓缓地睁开眼,那双点漆般的眸子里一片清明,没有分毫的醉意,唯有眼尾坠着晶莹的泪珠。
睫羽卷如蝶翘,眼眸湿如薄雪。
并非是因为分别的伤悲,也并非是因为潜藏的担忧。
而是一种伤处被好好地抚平、亲吻过的慰藉,满足感太强烈了,反倒让人想要流泪,想要像孩子般大哭出声。
少女时的渴求,全都变为了现实。
成亲后的疤痕,全都消失于无形。
京兆的战事紧张得厉害,陆卿婵每日睡醒第一件事就是要看文书。
她连脸都未洗,就开始烦躁地看起来。
临近破城的那一日,陆卿婵几乎通宵未眠,直到胜利的消息传来,她才安然地阖上了眼。
但她还没能睡多久,柳乂就直接遣人过来将她接了过去。
天灰蒙蒙的,像是快要下雨,然而这一路走来处处都是欢欣,陆卿婵的心绪也被感染了许多。
“我要困得睁不开眼了。”她靠在柳乂的肩头说道,“你这么急干什么?”
他的手抚在陆卿婵的腰侧,轻轻地将人从车驾上抱下来。
柳乂抱着她,向内间走去:“那你先睡,只是要劳烦阿婵睡醒后帮哥哥写份文书了。”
他在京郊的这间宅邸陆卿婵从来没到访过,也不知是以前安置的,也是近来备下的。
她一听这话反倒睡不着了,眸子闪着微光,唇角也翘了起来:“要写什么?”
“征讨回纥可汗少子的文书。”柳乂慢声说道,“当做檄文写也好,当做劝降书来写也好,怎样都无所谓。”
陆卿婵心中隐约有些猜想,她轻声问道:“先前你不是说,穷寇莫追吗?”
她像是有些纠结,眉心微微蹙着,蕴着犹豫。
到底还是小姑娘,虽经了那般多的事,又跟着军士们学了段时日的兵法军务,陆卿婵的性子还是纯善的。
她天性如此,再多的污浊也不能改变她原本的洁白。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二人刚好做了中和。
“阿婵,可也有句话叫斩草必除根。”柳乂抚了抚她的头发,“有些人,单是夷三族都不够的。”
他的眼底存着些淡淡的残忍,清醒而漠然。
他们方才言说的是回纥可汗的少子,可此刻柳乂话语里所指代的还有旁人。
看向陆卿婵的眼睛时,他倏然低声说道:“抱歉,不该同你说这些的。”
她神情微动,擡手抚了抚柳乂的脸庞。
“我明白的。”她轻声说道,“别担心。”
陆卿婵的声音低柔,却如鼓点般落进柳乂的耳中:“我还有很多事不太懂,以后哥哥能教教我吗?”
“自然是可以的。”柳乂将她揽得更紧,“哥哥也有很多不懂的,劳烦阿婵也教教我。”
陆卿婵的确是有些困倦了,被抱进内间后,她都没有来得及环视居室内的景象便昏昏地睡了过去。
以至于她没有发觉,这间居室的布置与她少女时的闺房是一样的。
桌案上摆着一盏精致剔透的莲花灯,由琉璃烧制而成,每一瓣花片都带着巧夺天工的灵秀,简直比永祚寺的琉璃瓦还要更为绚丽。
再漫长的噩梦,也会有到头的那一刻。
外间的惊雷和暴雨声来得突然,可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深秋与隆冬过后,会是新的春天。
陆卿婵睡着后,柳乂抚着腰间所佩的长剑,缓步走出内间。
他向侍从轻声说道:“找到李荣了吗?”
“找、找到了,使君!”侍从紧忙说道,“他和党羽仍躲在灵香堂里,喝酒喝得酊酩大醉,现今才刚刚清醒过来……”
柳乂的笑容冷酷:“那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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